江寒衣哪经得住她这副无赖相,一边嗫嚅“你别乱来”,一边还要往后躲。然?而刚躲了?没两?下,忽地“嘶”一声?蹙了?眉,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腿。
姜长宁一下收了?玩笑神?色,紧张起来:“怎么了??”
“没事。”
“是不是疼了??”
“……嗯。”
少年很隐忍,很能吃痛,但眼尾下方泛起的微红骗不了?人。他还犹豫了?一下,才肯轻轻点点头,睫毛低垂着,像是承认自己很疼,是什么很丢人的事情一样。
姜长宁的目光就暗了?暗。
几个月前?,他在薛府遭遇严刑逼供,左腿被打断过,其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从不肯听话好生将养,向来豁出命也要陪着她。新伤叠旧伤,哪里养得好。
恐怕昨夜在宫中,强行将姜煜从寝宫劫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硬撑了?。
在那样多?的人跟前?,他一个男子,风采卓卓,难得地骄傲,又飞扬,令众人瞩目。一点也看不出,腿上有旧伤的模样。
但在冰冷的河水里浸了?这样久,终究是撑不住了?,有苦头要吃。
“让我看看。”她道。
江寒衣羞于让她碰,还想躲,被她轻轻按住,皱了?眉头:“别动,小心再伤了?。不然?往后说出去,本王的夫郎是个小瘸子,可有的让人笑话了?。”
这人脸上便越发的红,躲在雕花的床架投下的阴影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抱过他的腿,很小心地揉。他的伤她已经很熟悉了?,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哪里会是最疼的地方。
少年的小腿又直,又细,让人联想起林中矫健的鹿。哪怕留着伤痕,也依然?漂亮秀气。
她看在眼里,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男子原本柔弱。哪个好人家?的男儿,受这样多?的苦。
然?而江寒衣却误会了?,伸手拉过被子,就要将自己往底下藏:“主上,我不疼了?,你别看了?。”
大约是怕自己腿上落的伤疤碍眼。
姜长宁没理他,任凭他折腾,手放在被子底下,仍旧给他慢慢揉。
“要是能回?王府,大约要找老郎中用艾草炙一炙,把寒气驱散了?才好,但眼下也没有办法,”她低声?道,“对不起,寒衣,委屈你了?。”
眼前?的人受惊极大,慌忙要堵她的话:“没有的事,主上你别这样说。”
结果说得急了?,一口气呛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直咳得双眼泪汪汪,缩在床上小小的一个角落里。
姜长宁的脸色就有些紧张:“你怎么样?”
“我……咳咳,我没事的……”这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安慰她,“不过是在河里呛了?些水,咳过了?就好了?。”
他抬眼觑她,很小声?:“是我不会水,还差点拖累了?主上,对不起。”
又来,好像不道歉不能活似的。
要是改日里得了?空,她非得问问,谁家?夫郎这样惧妻主如虎的,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姜长宁气呼呼地一撇嘴,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替他拍着背,却终究不舍得说他。
要是在她生活的时代,有一种东西?叫迟发性溺水,并不是把人从河里捞出来了?,就一定安全了?。他当时呛了?那么多?水,必然?得送到医院看看,才能安心。
何况河水脏污,指不定有什么细菌什么感染,无论沾上哪一样,都棘手得很。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原本也缺医少药,此刻他们更是落难在外,时局未明,即便想寻一个郎中,也不容易。就连想炖一盅梨汤来润润肺,从前?在王府只须吩咐一声?的事,如今也难。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了?先前?那老翁,说是出门去看看有什么吃食,能够买些回?来,到这会儿却还不见人影。
“怎么去了?这样久。”她望一眼外面的日头,喃喃自语。
江寒衣此前?一直昏迷着,不明就里,只茫然?问:“什么?”
她便三言两?语讲给他听。说罢,两?人都沉默了?。
萧玉书有后手,虽她自己生死不明,却调动了?益州的五万兵马,由她的女?儿与学生领着,在今日早上攻进京城,此刻大约正与季听儒的人马打得难舍难分?。
这样的乱局下,一个寻常百姓出门半日未归,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