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红梅好像一根绷到极致的皮筋,见王大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啪”地一声断了,谢茉来不及伸手,她已身?形虚软,瘫坐到地上。
“你没事吧?”谢茉上前靠近。
田红梅面?无人色,双眼?空洞无神?,一副被吓傻的模样,根本没反应过来。
齐耳头发凌乱,毛毛躁躁四处支棱,碎花衬衣皱皱巴巴,占满尘土,领口甚至崩开三粒扣子,露出锁骨肩膀,隐隐可以窥见小背心掩盖下的雪白波峰。
谢茉到底不忍,伸手指了指领口,对?田红梅说:“你扣子开了。”
这回田红梅回神?,目光怔然反应片时,才开始手忙脚乱整理自己,嘴唇咬得死白,眼?眶却通通红。
谢茉抿了抿唇,正要?说点什么,一位用?麻绳将柴火捆缚住背在身?后的中年妇女领着个七八岁小男孩路过,满眼?心疼地看了看横在地上的自行车,又瞅了瞅谢茉和田红梅,疑惑开口:“骑车摔了?”
谢茉微怔,点头。
“哎呦,那还不快把自行车扶起来,这车崭崭新?,快检查检查可别磕碰坏咯。”
“咋那么不小心。”
这年头在很多人眼?里,自行车就是?要?比人要?紧,有些人买了自行车不会骑都舍不得用崭新的自行车学,怕磕碰坏了。
谢茉怕节外生枝,道了声谢,便弯身把自行车扶起来插好。
车身?完好,不过蹭掉一小块油漆。
谢茉不在意?,中年妇女却心疼不已,又对?付几句,中年妇女略关心田红梅一声,就带着孩子家去?了。
经过这个插曲,田红梅苍白如纸的面?上填了些血色,瞪着中年妇女离开的方向,小声哼哼:“这车再金贵,能比我金贵?”
谢茉忍不住弯唇。
田红梅站起来,一边拍身?上尘土,一边说:“你自行车坏没坏?我赔你。”
“不用?。”谢茉问,“你去?哪里?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铝饭盒放在网兜里,她砸人时震开大半,露出里头饱满的饺子,谢茉将饭盒盖严实,挂到车把。
“那……”田红梅轻咳一声,说,“你载我去?姑姑家吧。”
神?态中掩不住流出一丝依赖。
谢茉心头一软,瞥一眼?田红梅应下:“好。”今儿这饺子送不成了,再找机会吧。
天?空舒朗,火烧云染上一圈毛毛的黑金边儿,四野由于人烟稀疏显得特别开旷,自行车穿行其间,河道两旁的树姿态昂扬,堂而皇之地迎风拂水,粼粼河面?一片灿亮,碎金铺陈似的,给这夏日傍晚平添一分温柔。
谢茉心口闷着的那缕难以名?状的情绪慢慢随之消散。
忽地,身?后传来田红梅略不自然的声音:“我没想?到会是?你……谢谢你。”
谢茉收回散漫目光,隆回眼?睑,顿了顿,回她:“今天?不管是?谁,我都会救的,跟是?谁无关,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好一会儿,田红梅才“嗯”了一声。
谢茉并不想?去?探究田红梅跟那个叫王大江的男人什么关系,又是?怎样和人去?僻静的麦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像她刚刚所说,她之所以救人,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良知。因而对?田红梅隐私,她没兴趣。
更遑论俩人关系生疏,甚至多多少少有点龃龉,她多问也不恰当。
可她没问,田红梅却自己开口了。
“王大江追我很久了,我一直没答应,他平时送我东西我从不收,都拒绝了。这回我从镇上办完事寻思去?姑姑家,想?顺便看看河景就选了这条道,路过麦场时,他撵上来,说他快专业了想?跟我说说话,经不住他请求,我一心软就同意?了。我又一次拒绝了他,谁知道他竟……”
田红梅越说越激愤,停顿好半晌,又喃喃:“他说我勾三搭四,不检点……我没有的,我不是?坏女人……”
谢茉的话随风飘进田红梅耳朵里:“既然问心无愧,何必在意?他说什么。”
“嗯,你说得对?。”田红梅心底蓦地涌上一腔酸楚。
心神?转到眼?前这人身?上,方才就是?这个身?形纤柔的救了她,不退不缩,不惊不惧,三言两语把王大江支走。
一股股懊丧、愧疚、羞耻、信赖等?等?情绪从心窝里滋生,糅杂在一处,发酵成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要?从眼?眶溢出来。
田红梅咽下哽咽,待声线平稳下来又问:“你刚刚要?去?哪?耽搁你事了吧?”
谢茉轻描淡写道:“没事。”
田红梅攥了攥衣角,嘴唇翕动,她有很多话想?说,在唇边过了一遭后,最终只真诚道:“……谢谢你。”
好一阵,谢茉淡淡回了声“嗯”。算是?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