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哪怕一丁点值钱的物品都没有,还被狠削了?一顿,她猜应该是方?师长遇上打劫的,不愿意屈从,或者发生其他意外,反正最后双方?起了?激烈冲突,方?师长虽少年意气,但终究敌不过刀口舔血的匪徒,被招呼一顿后还被撸走所有财物,以至于连个?身份凭证都没留下。
卫明诚点点头:“多?半是。”
“临省几个?与本省紧邻地?区的说话口音和这边非常相近,方?师长一直以为他是临省人。”
谢茉长叹一口点头。
谢茉上一世大?学同?学里一个?姑娘出自隔壁省,喜欢在寝室里跟家里煲电话粥,每回电话都用方?言,她那?一口音的确和本地?话很像,这也是谢茉来此?交流无碍的一大?原因,四?年的耳濡目染,不会说,但听却是没障碍的。
卫明诚说:“前些年,方?师长也陆陆续续打探消息,不过多?集中在临省,皆未果,毕竟那?些年兵荒马乱,许多?家庭离散,许多?人事飘零,一些线索找着找着就断了?。”
是呀,线索断了?,事实如何便不得而?知,被掩埋的真相上头还附着深浅不明的沙子?。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
“幸好方?师长调来军区,幸好有本次的慰问,”谢茉唏嘘,“幸好我们跟沈老师傅相熟,幸好我去过沈老师傅家……”
这么多?“幸好”凑在一处,才有了?他们今日的确定,倘使错过其中某一或某几个?“幸好”,兴许之后仍能父子?相认,可却不知又需花费多?久,又会经历多?少煎熬,又要造就几多?遗憾,更?甚的,父子?此?一生不复相认,一个?至此?余生牵肠挂肚杳无音信的儿子?,一个?始终不晓得父母名姓生身来处,从而?抱憾终生。
卫明诚握了?握谢茉的手:“是你足够优秀。”
茉茉与沈老师傅成为忘年交后,他曾跟人稍打探沈老师傅的境况、人品、脾性,况且他跟茉茉还请沈老师傅吃过一顿饭,饭桌上聊叙颇多?,由此?,他对沈老师傅便有了?大?致了?解。
沈老师傅虽温善和蔼,可并不十分平易近人,对街坊邻居、同?事普通社员和善亲切,只是这均源自沈老师傅的涵养,是较为浅淡的来往,该是沈老师傅自身经历见?识的缘故,眼光颇高,想跟他入眼入心的亲密相交,且须在人品或能力见?识上出类拔群。
这并非沈老师傅傲气,而?是他的阅历学识在那?里,假使水平不及,很难和他谈聊投契。茉茉文化修养高,又可以和沈老师傅深入、对等的交流,自然而?然便被沈老师傅划入厚交的圈层里。
是因为茉茉自身特出卓越,才会跟沈老师傅一步步密切起来,进而?上门见?到沈老师傅老伴儿相片,闻听他们的往事,以及那?个?离家再未回来,生死未卜的儿子?。
所以,一切的一切凝结成他刚才这句话。
没来由的一句话,谢茉却听懂了?,不由地?眉眼一弯。
脑海里,沈老师傅站在院子?门口目送她离开时?的眼神陡然浮现。
欲言又止,克制又隐忍,却流溢出蓬勃的,难以遏制的期望渴盼。
那?一闪而?逝的水光让谢茉心酸了?一路。
谢茉又不自觉攒起眉:“虽然我特别注意不向沈老师傅露出暗示性言行,但我感觉沈老师傅像是已有所察觉。”
叹了?口气,谢茉略自责检讨道:“到底是我心急了。先看沈老师傅老伴儿相片,闲聊几句,就忙不迭问起他儿子?的情况,这还罢了?,关键猛不丁细问体貌特征这一点委实不对劲,引人联想。”
“我应该更?缓和一些的。”
“不过沈老师傅至我离开也没多?问,许是怕给我们压力,许是抱有不期待就不会失望的心思,许是类似‘近乡情怯’的原因……”
沈老师傅心里的焦灼,谢茉可以想象。
抱歉、愧疚之情泛涌上来。
谢茉铿声道:“这事儿要快点办!”
卫明诚含笑?点头,表示赞同?。
“要怎么做才最恰当呢……”谢茉思索着喃喃,“直白地?去说吗?还是安排两人先碰个?面?比较好?安排碰面?的话找个?什么由头呢?”
卫明诚慢条斯理地?说:“今天军区公布了?干部晋升名单。”
话题跳跃太快,谢茉不由地?眼露错愕,疑问出声:“嗯?”
不是在商量沈老师傅和方?师长碰面?认亲的事么,怎么跳到名单上——等等!思维调转过来,谢茉逐渐回味出卫明诚未尽之意:“然后?”
她递了?个?话茬。
谢茉的眼睛在暖黄灯光下生出熠熠碎光,一闪一烁间?,显现勃勃的期待。
“其中团级干部三人。”卫明诚说,“我是三人之一。”
谢茉嘴角一径上扬,不吝赞道:“哎呦,不错哦。”
二十三四?的年纪,放在前世刚大?学毕业,卫明诚竟已成为团级干部。营级干部对应正科,团级干部该和县长、县委书?记比肩。最直观的改变就是工资福利提升了?。组织原则上奉行“血比汗值钱”,同?一个?级别,部队干部的工资要比地?方?干部多?三十块,比如说,卫明诚现今工资每月114块,而?邢主任便是84块,而?团级干部每月工资会再往前跃进一步,再加上她每月的30块,两人生活真的相当宽裕。
虽不缺钱,每月还余下不少,但没人会嫌钱多?。
更?何况,级别上去后所带来的其他隐形好处。
这讯息确实令人欢喜,只不过这份欢喜尚不能全然覆盖谢茉对沈老师傅之事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