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沈老师傅忙不迭的?介绍断断续续传来:“我叫沈启,你妈叫柳青,你叫沈元柏……你幼时淘气,最爱下河摸鱼……木雕小老虎,这些年我给你攒了一堆……早不抽烟了,先前?肺不好?,你妈就把我种的?烟叶全撅了,她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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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似浸泡了浓稠墨汁,深邃广博,一轮弯月悬于其?上,漫撒着绒绒的?,洁净的?,静谧的?清光,在冬夜冷风的?比衬之下,竟然给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今晚意外的?不太冷。
谢茉便和卫明诚漫步在这样的?夜色里。
她将交扣的?两只手扬起来,藉着烟水似的?月光,饶有兴致打量起卫明诚的?手。
他?的?手好?看,又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温厚,手背上青筋浅浅凸起浮动,微动的?指尖隐隐勾动绕指的?光影,在她小巧指骨的?烘托下,透出?几分温柔的?意味。
谢茉情不自?禁晃悠两人的?手,声线亦随之轻快起来:“虽然和想象出?入颇大,但好?在结果完满,沈老师傅终于了却他?和老伴儿的?最大心愿了。”
卫明诚说:“都是你的?功劳。”
“全是我的?功劳还不至于,勉勉强强算个——”谢茉弯眉笑眼,故意做出?个傲娇的?表情,风轻云淡道,“居功至伟吧。”
说完,表情便被笑容崩裂。
“嗯。”卫明诚这一声低低应和,落在谢茉耳朵里竟比月色还柔情。
谢茉敛了笑,忍不住疑问:“嗯?”
以两人现今的?默契,纵使仅有一个疑问词,卫明诚也明白?了谢茉想表达的?内容。
茉茉之前?对他?说的?“我一直都在”五个字,他?已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不下千百次。
谁都不能明白?,他?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满足。
那是完全没法?描述的?,超越语言和词句的?。
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的?茉茉,是可以让他?完完全全互赖的?人,是心与灵整整好?好?契合相容的?人,是他?安心的?最终归处。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对母亲只有轸恤从无怨怼,因?为她的?苦闷和艰难他?全看在眼里。
母亲的?离世?,仿佛一根刺深深扎在他?血肉里,在许多个深夜里发作,他?睁着眼叩问虚空,他?怎么就没把母亲留住。
如今他?方明悟,一直盘桓在他?心头的?那个问题,索问答案的?对象并非自?己,而是那个满眼温柔笑意的?母亲,他?想问她,为什么要放弃他?。
这答案他?执着了这么多年。
却原来,他?心底最深处曾压抑过?对母亲的?怨怼,茉茉用简单但义无反顾的?五个字将之彻底消融。
她懂他?。
他?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粘在茉茉身上。
察觉卫明诚视线一直紧紧附着在她脸上,谢茉抬头迎上去,卫明诚优越的?下颌线微微绷着,唇抿成一条直线,像在思考什么,眉宇起了浅纹,但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卫明诚投睇向她的?眼神,透着一把几乎让人心悸迷失的?温柔,深沉且浓厚。
谢茉忍不住抬起手,调皮地在他?眼前?挥了挥:“唉?”
卫明诚未作答,而是捉住这只纤巧的?手,问谢茉:“冷吗?要不要我背你?”
谢茉亦没再追问,跺跺脚,摇头说:“不用,走?走?热乎。”
旷野小道,入眼处空无一人,私密又广阔,悄然解脱身心束缚,自?由自?在起来。
谢茉将手从卫明诚掌中抽出?来,再不好?好?走?路,时不时蹦跳,踢踢石子,嘴里还哼着欢快的?小调。
感?受到卫明诚的?注视,她突然嫣然一笑,说:“我给你唱一支歌吧。”
旋即,《夜来香》的?歌声便响了起来,轻轻的?,绵绵的?,柔情和俏皮混出?丝温情的?味道,顺着风乘着月传向远方,给素净的?夜晚添了一抹鲜亮色彩。
卫明诚始终看着,眼波泛水,像月夜春江。
一阵风穿过?屋檐和树梢,飒飒吹至脸庞,谢茉正扭身避风,一小片枯黄的?树叶顺风飘飘忽忽,打着旋儿停靠在她发顶。
卫明诚站到谢茉身侧替她挡风,然后探手到谢茉脑后,捏住叶梗摘下来,说:“唱的?真好?,比我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