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心疼郎君么?”她强词夺理。
“若真心疼,”崔瑄深深看她一眼,“就别再说这?话。”
这?一眼很是?认真,无任何调笑意味,使得方才的旖旎气氛冷了冷。
默然?僵持半晌,沈朝盈撑不?住,率先转移了话题:“像你?这?样晚睡的,很该每天都喝一碗热牛乳,能安神助眠。”
“好。”
沈朝盈想到什么,忍不?住笑起来:“喝完可得漱口啊,否则晨起嘴里一股味儿。”
这?下换崔瑄失笑。
气氛回温,再听着小娘子跳脱没边际的话题,崔瑄却没了一开始的闲散心情。瞥见?她染了颜料的手,修长、白皙,难免有几处细小伤痕,虽心疼,却知道这?是?对方乐意奉献之事。一面是?自己没想过?要她放弃,一面也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暂时还比不?过?“立业”。
想到自己的地位,崔瑄心里不?免有些酸。阿杳并非不?懂他,却总是?想太多,该如何安她心才是?。
是?了,母亲今日传信问他……明天散值后还是?回去一趟。
第84章踢到了铁板
言官之所以攻讦,插手人家婚恋自由,还不是因为?老生常谈的商人地位问题。
自商鞅变法后?,士农工商这么排下?来,商人就开始郁闷了。
“市井曰‘卑’,市侩曰‘贱’,毋与士大夫伍!①”
东方欲晓,朝阳初升,崔瑄分明看见了,晨光熹微中,这位激进的御史,喷薄而出的唾沫。
有理有据地与人廷辩一向是崔瑄长处,他一贯肃穆,越显得对方激动,其中难免有对商者刻薄之语,丑态毕现,这一段作为?八卦后?续也迅速在?民间流传开来,却不只落入听八卦人之耳。
商行十分不满,尤其是前?不久才因大庆典捐银捐粮的巨贾,出钱又出力,却没落着半分好,一下?就被踢开了。
虽说商人地位低,但若天?下?商人团结起来,也足够震撼朝野的了。
当?然眼下?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只是说这位御史操之过急,口不择言,实属昏招。
许是大白?天?脑袋灵光一点,沈朝盈这回没生出任何退却心?思,反倒坦然,商户怎么了?
话本子里常有富商家的千金与穷书生一见钟情,互许终身为?开篇,最终结局多?半是书生高中,另择良配,富商千金自甘洗手做妾,成全一段佳话的情节。
这完全就是某些穷酸士子们的白?日?梦,既垂涎人家家财万贯,又瞧不起人家商户身份,实打?实的意淫。
现实毕竟不是话本子,多?少人“清高”了一辈子也没遇上那个对他青眼有加的千金,是以面对真正的世代簪缨之族,他们最羡慕的那类人,其中最优秀的子孙竟然“自甘堕落”看上一个市井商户女,
这如何能忍?
他怎能不尚公?主?不与门当?户对的贵女结亲?这让他们怎么继续清高?
其中,万年县有位张姓士子骂得最欢,赫然是今科又落榜了的另一位“宣郎”。
他隐在?喧腾人群中,颇觉畅快——沈氏,被他抛弃时那样沉痛悲惨,眼下?怎么能比他过得更好?最好是人人喊打?,他再去踩上一脚。
沈朝盈从来没想过谈个恋爱还能上京城头条。
甚至那会儿?尚在?暧昧阶段。
她忽然想起曾经与崔瑄有过一次不那么正经的论道,当?时她说“人固有一死,重?于泰山就好了么”固然是开玩笑,然而眼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个升斗小?民,真是实现“重?于泰山”了。
起初她的确是豪情上头,冲昏了头脑,一时想通了。
然而“千人所指,无病而死”,面对所有人的不看好,再强大的心?性也会对自我?生出一丝怀疑,是以她又犹豫了,龟缩了,紧接着又被治好了。
接着便是愤慨,她虽称不上“儒商”,但庶几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与奸狡二字怎么都扯不上关系,刻板印象委实要不得!
愤慨过后?,她短暂没空搭理其他的,因为?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多?是她这边的亲友。
纸终究包不住火,虽然她一心?低调,但满长安风雨又怎能全身而退。
——就连最迟钝的阿翘都看出来不对来了。
“小?娘子,你,崔郎君,你……”阿翘呲了下?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外头说的不是假的啊?”
这都直接在?朝会跟御史台杠上了啊。
阿福从她身旁走过,嗤道:“真不知你脑袋顶上两窟窿长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