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姐,你为什么不理我。”郁润青扯了扯她的袖子,叫她看案几上的画纸:“这颜色怎么样?是不是太艳了?”
陆轻舟回过神,仔细端详片刻道:“是有一些。”
“这包雌黄粉不好,算了,先不画了。”郁润青搁下手里的笔,又凑到陆轻舟跟前,一副讨好卖乖的殷勤模样。
于是陆轻舟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柔声问她:“累了吗?”
“嗯……”郁润青小绵羊似的点一点头。
她的心思,陆轻舟是知道的,抿紧唇,稍稍迟疑了一瞬——十九岁的郁润青还不太懂得体谅人,也掌握不好欢愉的分寸,总是仗着道侣无底线的包容肆意妄为,以至于陆轻舟一想到那样的滋味,简直有些胆怯了。
可陆轻舟只稍稍迟疑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说:“你先去睡,我弄好了就来。”
郁润青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小狗摇尾巴一样的讨好:“嗯,我等你。”
陆轻舟也笑起来,只是心里仍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所占据。
当晚,她罕见地做了一场梦。
那梦并非光怪陆离,毫无条理,好似就在这淮山上的某一处,又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透过重重叠叠的花团,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光下,便不受控制地停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师姐,我好想你,我有好久没见到你了。”
“师姐,我知道你是因为春蓬才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不怨你,你也别生我的气了,往后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从前……自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从前。”
陆轻舟醒来时,弯弯月牙还高悬在山尖上,郁润青侧躺在她身旁,手搁在她的腰间,长睫垂落,睡颜安静又恬淡。
她用指尖轻轻触碰道侣高挺的鼻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郁润青似乎有所感应,迷迷糊糊唤了一声:“陆师姐……”
陆轻舟收回手,连呼吸都浅了许多。
郁润青往前凑了凑,紧挨着她,很快又熟睡过去。
虽然心里清楚,以她二人如今的关系,即便郁润青恢复了记忆,知晓了岳观雾的苦衷,也不会做出在旁人看来移情别恋的事,但……或许是这一切太过来之不易,陆轻舟的心总是悬而不定,像树梢上半青半黄的银杏叶,不知哪一阵风会将它吹落枝头,也不止要送往山间还是水流处。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然后听天由命。
陆轻舟闭上眼,等待长夜逝去。
一晃又过去数日,不久便是重阳节。每年的重阳节,问心宗都会举办一场擂台比试,凡在比试中胜出的弟子,可以赢得一些较为稀有的灵植仙药,最终得胜者还会由宗主亲手赠予一样法器,即便这法器算不上出奇,对问心宗弟子而言也算是一项荣誉的象征了。
因此每年重阳节之前都有不少年轻弟子摩拳擦掌,誓要在这场擂台对决中大放异彩,连平日里并不缺什么灵植仙药和上等法器的瑶贞也格外上心,就更别提钟知意等一众“穷人家”的孩子了。
一整个晌午,小拂岭上空一直传来“咻咻咻”的破空声,只要郁润青仰起头,就能看到流云伞和朝阳剑一会盘旋,一会俯冲,像发了疯似的飞来飞去,很有群魔乱舞的意思,正是瑶贞和钟知意在修习操控法器。
郁润青不太理解:“你们俩这是临阵磨枪?有用吗?”
瑶贞利落的收了剑,眉眼弯弯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一旁的钟知意点头附和:“是啊,何况又不止我们俩这样,我听说这两日四照峰的琴声琵琶声就没断过,广陵散和十面埋伏此起彼伏,中间时不时还掺杂一段赛马,那阵仗,毫不夸张地说,如今四照峰周遭连鸟都瞧不见一只了。”
瑶贞微微仰着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也是白费功夫,润青师姐,你不知道吧,前两年的魁首可都是我。”
郁润青闻言还真的一惊:“你有这么厉害?”
“欸!”瑶贞嘟了嘟嘴:“怎么小瞧人呢,我好歹也是登云峰的弟子。”
钟知意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师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郁润青倒是很想去凑个热闹,只是擂台比试当日,必定是半个问心宗的人都在场,其中自然有与她相熟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总归尴尬……
钟知意愈发心细,看出郁润青有顾虑:“那日人多眼杂,师父何不戴个面具,这样谁都认不出来。”
瑶贞眼睛一亮:“好主意啊,蓉蓉师姐就有现成的面具!回头我去借一副!”
主意的确是无可挑剔的好主意,却叫郁润青萌生了一点歪心思,她上前一步,很小声道:“这件事,天知地知我们三个知。”
钟知意立刻领悟精神:“就是不告诉师娘呗。”
瑶贞一听要瞒着自家师姐,一双澄澈的杏眸顿时变得很机警:“为什么?”
郁润青没法跟瑶贞解释,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还能对你师姐使坏吗?”
瑶贞这才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