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说:“可他不是你啊,儿子。”
“你的条件是所有人都有吗?
“他可能没有像我一样的妈妈,也没有像你爸爸一样的爸爸,据你说他家境很不好,这样的环境里,人很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心胸狭窄,苦大仇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变成这样了,可环境已经把他塑造成这样了,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才最可怕。”
席悦总结陈词:“你怎么能不问背景,就这么直接地判断一个人?尤其是你还站在一个这么幸运、这么高傲的位置上?再说了,你还用这么无所谓的态度。我说难听点,他恨你,你应得的。”
席必思:“对不起,我……”
席悦:“给我道歉干什么,你给他道歉了吗。”
席必思:“我道歉了……但他还是不高兴……”
“当然了,要我我也不高兴,教你到这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席悦取下安全带开门,“走吧,上楼。”
“你先去,”席必思摇摇头,“我在这再想一会儿。”
席悦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说:“儿子,虽然前面说了你那么多,但你还是挺好的。”
席必思抬头看她。
“我和你生活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我儿子想什么?这顶多算好心办坏事,只要你出发点是好的,就不用太责怪自己。发现问题,认识问题,解决问题。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肯定还有机会改善关系,咱们不钻牛角尖。”
席悦在这种时候总是温和。
席必思点头:“谢谢妈。”
席必思目送一头红发的席悦进电梯上楼,自己在车里坐了很久才回房间。
他看向后视镜。
镜中人左边眉毛断掉的一道还发着红,只滴了几滴血,以陆吾的恢复能力,早就愈合了。
现在这道红印只是怕被人看出端倪、刻意伪造的伤痕。
他反手捋过眉毛。
眉毛硬,刺刺地刮过他指腹,如果席必思想,这点眉毛很快就能长好。
但他没有。
他留下了这截断眉。
以后每每看到,都会提醒他曾经的不妥。
再后来,就是谢松亭和林晓的那次宿舍打架。
席必思把谢松亭放上车时还没反应过来,盯着他的伤痕人都傻了。
怎么人能这么脆弱?
刀划拉一下就流那么多血。
横亘的可怖伤口不断涌出血液,有血顺着下巴向下淌,流进谢松亭脖子里,沾在车上。
席必思甚至能看到皮下断开的血管。
鲜红的血恍如细蛇,缠住紧闭着眼的人。
更荒谬的是,他竟然不合时宜地口干舌燥起来。
席必思翻到副驾,埋头翻找零食,借以掩饰自己不合时宜的神色。
他刚刚抱了谢松亭,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男孩身体的触感。
瘦弱而削薄的,像片云一样乖顺地待在他臂弯里。随着他跑动,偶尔撞上他的身体。谢松亭在这时总会非常紧绷,抓他肩膀抓得更紧。
他看起来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跑。
席必思抹了把脸,回神看席悦处理伤口。
接着去医院,缝针,看着谢松亭睡下。
席悦进来时,席必思正拿浸了热水的毛巾给谢松亭擦流进脖子里的血。
血沾在校服上,浸透了,在棉质布料里干涸。
他心无旁骛,一点点擦得很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