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经过朝廷批准设置了海澄县,在第5年又建造了海澄城隍庙。每逢农历9月至10月,城隍庙就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古庙定然会张灯结彩装扮一新,而信众们也纷纷手持香火,纷至沓来。虽说是顺利地回到海澄镇,可钟雨仙心情还觉得有些闷闷不乐,兴许是之前所呈现出来的那些美好的场景,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依依不舍。看着五彩斑斓的云彩以及绿油油的松柏,格外清新的空气,这一切都是完全和这海洋不同的色彩。“好了,你别在那发呆了,赶紧来帮忙吧,这次的庙会活动也是难得一见,咱们可不能够丢了脸面。”为了能够增加文旅方面的宣传效果,沈芝明特意的叫着几个工作人员拿着相机打算好好的记录下这一切,同时自己也忙活了几天做出了一番安排,为的就是能够正式地给众人介绍一下海澄镇的几座古庙。瞧着前方忙碌不断的身影,钟雨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林此霄,然后轻声询问道:“林哥,沈哥这样做难道你就不生气?”毕竟先前大家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宣传文衡殿的身上,可现如今他一下子推出了城隍庙来。瞧着这架势,似乎接下来的几场仪式都得在城隍庙里进行,那这样一来,文横殿岂不是就会受到了冷落?只怕以后前去文衡殿的信客肯定也会越发减少……这实在让人有些纳闷,沈芝明究竟在作何安排?难不成是回程路上,林哥林此霄跟沈哥吵架了没有让大家知道吗?否则他怎么会突然一下子改变了态度?钟雨仙瞪大着眼,露出了一副十分不理解的神情,估计是她这几日一直沉浸在悲伤难过,并没有太留意周遭事物的变化,否则怎么可能到这紧要关头上才察觉到不妥当。“好了,你别在那胡思乱想了这事沈芝明自有安排,我们只管听他的就是……”说完这话之后,林此霄就淡定自若地忙活起了手头上的工作。前一段时间离开海澄镇,他还欠下了许多的任务没有完成,为了避免手艺生疏,这几日林此霄都忙碌复习之前朱依伯留下来的那些功课——雕刻各种木头。现在再要继续耽搁下去,等到时朱依伯询问,只怕又会遭到一番责骂。钟雨仙只好闷闷地看向了身旁的陶斯言,一半好奇一半试探地询问道:“小言,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块去看看呀?先前不是对这些事很好奇吗?”听闻此言,陶斯言慢悠悠的掀开眼皮看了看钟雨仙,接着摇头说道:“现在距离庙会正式开始,还有一些时间,咏不必那般着急的,更何况现在去肯定又会被拉走一块去帮忙。”陶斯言可不乐意再去给人添堵,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再去凑个热闹吧。“唔,那好吧。”钟雨仙闷闷地说道。她也不知究竟在盘算着什么,眼看四周没有自己的事儿之后就鬼鬼祟祟地往外走去。离开之前还特意的叮嘱陶斯言,万一沈芝明找过来就帮忙说,她有些事情可能要晚些再过来一趟了。钟雨仙那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一看就有心事。陶斯言观察了一下,见她没有想要表达的想法,就干脆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暂时松了一口气的钟雨仙,此时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外走去。经过城隍庙时,可以看得几尊神像在那摆放,上头都盖着鲜红的布条,免得被惊扰了老爷们。再往外看去,还有几块古老的石碑上头雕刻着一些介绍城隍庙来历的碑文。由于年岁太长,上头的文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不过这也是当地最为看重的象征,平日里并不能够让太多人随意靠近。钟雨仙远远地打量了一两眼,然后就转身往外走。兴许是最近镇上来了不少的新人,这一回出门,一下子遇到了好几个向她打探城隍庙位置的游客,看着他们那一脸好奇的模样,好像是来参加仪式活动的。钟雨仙心里暗自感慨,这沈哥还当真厉害,先前就说会通过网络媒体来吸引更多的游客,现在果然成真了。绕过几个巷子,周围显得越发偏僻,吵闹声也很快地被甩在了脑后。旁边种着一棵大树,以及房屋矮小的地方,就是钟雨仙的家。有些时间没有回来,刚一踏入那块水泥地上,她还觉得心头有些发怵。门口的台阶上面的青苔,有些日子没有清理,边缘还遗漏着剩饭剩菜的痕迹,味道也并不好闻。钟雨仙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头顶上方就“噌”地出现一道黑影,吓得她赶紧往一旁躲了过去。与此同时,那东西滚落在地上,发出了啪的清脆响声。直到这时,钟雨仙才看清那是发了霉的西红柿,外层生长着绿色的霉菌。此时从高空坠落,顿时四分五裂,散发着一种浓郁的番茄以及淡淡的霉臭味道。,!“呵,你不是一直待在那文衡殿嘛,那才是你的家,这会儿回来做什么?”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钟雨仙的妈妈。只不过一段时间没见面,她说起话来依旧和记忆里一样的阴阳怪气。尤其是周围没有其他陌生人,只剩下了钟雨仙和她时,言语里更是刻薄极了。“亏我还以为我这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就要跟着别的男的跑呢,再怎么样也得给我一笔彩礼钱才行呢,哪能让他这般如愿以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钟雨仙迫不及待地打断:“阿妈,你不要这样胡说了,我只是去文衡殿帮个忙而已,更何况林哥的品行端正,根本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不堪……宛如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钟雨仙的阿妈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用那一副冷冷的面孔盯着她说道:“在这附近,谁不知道他家里发生的那点破事,家里穷得叮当响,镇上又有几个人家愿意和他往来,也就只有你这个死脑筋,才会巴巴地送上门去。”钟雨仙阿妈说话愈发的难听,让她有些闷闷不乐,当即就反抗道:“阿妈,你别忘了人家当时还帮过咱们,先前家里的孩子生病那一回不是他帮忙垫付的医药费,如果没有人家的好心,我看阿妹肯定会被烧坏了脑子。”一说起这事,钟雨仙阿妈顿时变了脸色,连先前的平和都假装不下去了,她快速地将手里的脸盆从2楼直接砸了下去,骂骂咧咧地说道:“也就你这个丧门星才会把厄运带给家里,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儿,阿妹早就病好了。”或者是因为太过于愤怒,也可能是着急想要表达内心的怨恨,钟雨仙妈妈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不过言语里的埋怨却十分清楚的传达出来,尤其是那双眼之间的恨意,更是让人有些胆战心惊。钟雨仙有些自嘲地想了想,幸好没有让陶斯言跟在一旁,否则她肯定会受不了的。即便是朋友,也很难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还在恍惚中,阿妈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最后甚至还抬起手,狠狠地朝着眼前的人打了下去。长期劳作的人,巴掌厚实得像一堵墙,一掌过去简直让人难以承受。钟雨仙的身体晃悠了一两下,好像对此有些习以为常。不过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她的脸火辣辣的疼,耳膜有片刻的轰鸣,意识变得模糊起来。“行了,别人都乱给我摆出一副死人样了,既然回来了就给我老实在家呆着,等明个我会叫依伯给你说门亲,老老实实的过个日子不好吗?非得要跟那些浑人一样,在那儿抛头露面,你呀怕是没听说周围人传的那些糟心话,我都替你感到丢脸……”钟雨仙的阿妈用手撑着腰,似乎骂得累了,就再次抬手在她的脑门上拍打了几下,更为嘲讽的说道:“真是块烂木头,只盼着你到了夫家以后能够好生听着他们的话,多开枝散叶,这才是你的本分,千万不要学着那珍珠还是宝珍的,光是个死脑筋,人没了之后那孩子可是全都给别人了,自己娘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此类的话,生长在渔村的钟雨仙哪里还听得少了。原先想要忍气吞声的她,从阿妈口中听到关于宝珍的事情后,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当即抬起头来,用那一份十分坚定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妈你也是女人,你怎么能够用这样恶毒的话去说你的同类呢?更何况,我并不是像你口中所说的一样在外胡作非为,我是在正儿八经地赚钱。”钟雨仙突然抬手,一下子从阿妈身上将一个链子扯了下来,冷笑一声,说道:“你看,这难道不是我帮你买的,阿妈的记忆可真差,连这都能够忘记……”面对钟雨仙的控诉,阿妈还是受到了惊吓,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眼里闪过了惶恐。只是没过两秒,整个人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盛气凌人,然后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朝着钟雨仙打去,同时怒声骂道:“嘿,你这人还学会顶嘴了,我告诉你钟阿娣,这都是你应该做的!”哪家的阿姐不为着弟妹着想,哪能够像钟雨仙一样自私自利极了,做事总是贪图享乐,完全不顾家里人的死活。原本就觉得十分痛苦压抑的钟雨仙在听到了那个早已埋藏在自己深处里的名字时,眼泪也忍不住的喷发出来。“我是钟雨仙,不叫钟阿娣!”她整只胳膊都僵硬极了,指尖却是忍不住的在那发着抖,同时语气显得格外的伤心难过。“古人云,虎毒不食子,作为阿妈,你怎么能够这样凶狠地对待我……”如果说先前的情绪一直被压抑着的话,那现在的钟雨仙着实想要倾诉个明白。她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内心的难过,慢慢说道:“宝珍的死是个遗憾的事,你以后别再提起了,还有我也绝对不会像她一样,甘愿去承受着这样的命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钟雨仙转身就走,压根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答,对于她的表现,钟雨仙的阿妈十分诧异,然后不甘心地扑上前一把拽住了钟雨仙的胳膊,纠缠不已地说道:“不行你得留下我跟阿伯都说好了,明日就是定亲的日子,正好趁着城隍庙办仪式,今儿个你得留下来才行!”两个人的力气,不相上下,此时就在原地推拉了起来,模样着实有些滑稽,最后还是钟雨仙实在不耐烦极了,连忙伸手推了一下阿妈。哪知对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一样,赶紧跌坐在地上,然后伸手捂着肚子开始哭天喊地。原先两旁还住着几户人家,如今一听到哭喊声,一个个的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好似在看着热闹。“阿娣,你就是胡闹惯了,现如今连阿妈的话都不听了是吧?”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色看上去红润极了,身体也比较强健。他拎着手里的棍棒就朝着钟雨仙砸了过来,嘴里也骂骂咧咧的,看起来好像是十分不耐烦钟雨仙的表现。原先跌坐在地上的人,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哎呦喂,阿伯你总算是来了,这会儿我可得等你帮忙主持个公道呀,你瞧瞧这个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现如今连老人的话都不愿意听了。”一声声的训斥,一声声的控诉,好似无数个罪责全都安在了钟雨仙的身上,让她的头都变得有些昏昏沉沉。有时候,钟雨仙也觉得有些恍惚,难不成自己真的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不堪吗?可事实上,钟雨仙未曾在陶斯言或者是林此霄那边遭受到如此痛骂的言语,更别说像现在这些人一样打打杀杀的。“你就听你阿妈的话留下来吧,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否则就等着跟那些人一样当个流浪人,永远过个安生日子。”白发苍苍的老伯很快地拍板决定,说自己家里还有个大龄的单身,就等着让钟雨仙快一些过去帮忙操持家务事呢!“哎呀,以后阿娣可是有好日子过了,这么大个家庭通通都是由她当家做主,不仅如此,对方家里还有好几个阿姐,这一回遇到了难事儿就可以向她们帮忙寻个意见。”围观的人在听到了这白发老人所说的话后,表情显得有些复杂,她们眼里闪过了些触动,可最终还是抬手鼓起掌来,同时向着钟雨仙的阿妈表示祝贺。“这下阿娣可是有好日子过了。”这算是祝福吗?简直就是恶毒的诅咒呀,钟雨仙难以接受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眼睛有些发疼,不知是因为先前怀念好友痛哭一顿造成,还是不愿再接受眼前的现实导致的。眼看自己的目标达成,周围的人也羡慕极了,钟雨仙的阿妈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来,她抬手摸着肚皮,有些感慨地说道:“再过些日子,你的阿弟就要出生了,到那时你可得包上一个大礼包,庇护他成长才行。”这类的话,钟雨仙不知听过了多少回。她想起先前的那些阿妹,以及阿妈高高耸起的肚皮,简直说不出来任何的话语。虽然穿着厚实的外套,不过寒风还是止不住地从缝隙里钻去,让她的身体僵硬得好似一块木头一样。此时钟雨仙正在被许多人推着向屋里走去,那个两层小楼看似是个庇护所,实际上简直是个竖着的棺木。今日以后,她便再也没了自由。一瞬间,原先的怒骂声纷纷转变为了祝贺,谁也说不准,钟雨仙究竟是作何想法,而钟玉仙的阿妈则是喜气洋洋地向着众人表示,她曾向老瞎子问过,这一胎肯定是个阿弟。“你看,这肚子可是圆润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此类的祝贺话语一直持续不断的出现,周围人的眼里都闪着一些光彩,钟雨仙有些弄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在为接下来的庙会感到惊喜,还是说当真是在表示祝贺。如同困在罐子里的沙丁鱼一样,钟雨仙觉得周围的呼吸逐渐薄弱起来,手和脚像是被束缚在了一团,根本无法挣脱开来。“神啊,救救我吧……”不知是内心祈祷了多少回,此时,终于听得一声清朗的声音出现,接着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少女脸上的不满几乎快要溢了出来,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此时刻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好像才刚刚看到了这里的混乱场景,有些不太理解地发问:“现在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难道早就知道待会儿要去文衡殿用晚饭了吗?”她的话顿时提醒到了周围人。有人拍着脑门,露出一脸遗憾的说道:“哎呀呀,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这会儿大家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可以出发了。”钟雨仙的阿妈有些疑惑,她看着周围的人离开的背影,然后一脸不满地瞪着钟雨仙和陶斯言,一脸怒容地指责:“你们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那个吵吵闹闹的老大爷,眼看大伙都回家了,脸上也多了一分焦急地说道:“哎呀,我家还有个大盆,待会儿去吃东西可得把它带上才行,要不然肯定会被其他人给刮分干净的!”,!在当地,每次做完仪式剩余的那些供奉品就会被其他人给瓜分了,据说吃完这些东西就能够收获老爷们的祝福。去得晚了,说不定还会遭到老爷们的排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送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