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见的地方……本就不属于现在。”她喃喃道,“所以‘刚刚好’,不是指迟到或早到,而是指两个世界恰好对齐的瞬间。”
这个发现让她脊背发凉。
如果苏棠和沈砚之的重逢发生在非线性时间中,那么所谓的“归来”,也许并不是单向的旅程。或许,当人类通过记忆渡站打开大门的同时,也触动了另一侧的平衡??那个由无数被铭记者组成的倒悬世界,正开始反向渗透现实。
她立刻联系火星殖民地的研究团队,询问那株忆心巨木的状态。
回复很快传来:“昨夜,年轮自动增生一圈,符号已破译。内容为:‘双星归位,门将再启。守灯者,请勿熄火。’”
守灯者?
她心头一震。万心灯??那座矗立在远古遗址上的永恒火焰,据传是由最初一批忆学者用九百九十九种不同文明的思念点燃。它不依赖燃料,只靠“被记得的愿望”维持燃烧。千年来,从未熄灭。
难道……有人在指引方向?
她决定亲自前往万心灯。
三日后,她抵达高原圣境。寒风呼啸,雪粒如刀,唯有山顶那一簇赤红火焰静静燃烧,映照出周围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是曾被认为彻底消失,却因某人坚持呼唤而重现于梦中的灵魂。
她在火前跪下,将陶笛置于掌心,低声念出苏棠的名字。
刹那间,火焰暴涨,化作人形轮廓。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你不该来这里。”
她抬头,看见火焰勾勒出一张男子的脸??眉目清峻,眼神深远,正是沈砚之的模样。
“你是谁?”她问。
“我是他的一部分。”火焰低语,“也是你们集体信念的投影。真正的沈砚之,仍在地底根系中沉睡,守护着记忆之河的源头。但现在,有人借用他的名字,想要强行打通生死界限。”
“谁?”
“遗忘本身。”他说,“你以为记忆只会积累?不,宇宙也有排异反应。当太多亡者被召回,现实结构就会失衡。于是‘遗忘’作为一种自我修复机制,正在孕育一个对抗性的意识体??它伪装成沈砚之,企图摧毁渡站,切断连接。”
她浑身一颤:“所以我们以为的‘归来’,其实是终结的开端?”
火焰点头:“若让虚假的沈砚之进入共情网,他会释放记忆病毒,抹除所有近期新增的铭记数据。不只是逝者再度湮灭,连带那些因回忆而治愈的人,也将失去救赎。”
“那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火焰渐渐黯淡,“找到最初的笛声。”
“什么笛声?”
“不是《茶青青》,是更早之前,在苏棠学会吹曲前,她第一次对着山谷喊出名字时,风吹过岩壁产生的回响。那是人类主动呼唤所爱之人的第一声共鸣,也是记忆之力的原点。”
她怔住:“可那声音从未被记录……”
“但它存在于每一片忆心树叶脉中。”火焰最后说道,“只要你愿意成为媒介,用生命去承载那份纯粹的渴望,就能唤醒它。”
话音落下,火焰骤然熄灭。
她独自跪在雪地中,良久不起。
三天后,她出现在记忆渡站最深层的共振舱内。全身接驳神经导管,脑波频率调整至与全球忆心树同步。她手中紧握陶笛,心中默念一句话:“我想再听一次她的笑声。”
实验开始。
意识沉入黑暗,她感觉自己坠入一条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河流。这里有哭声、呢喃、誓言、诀别……她逆流而上,穿越百年、千年、万年,直到看见最原始的一幕:一名少女站在山巅,对着虚空大喊:“娘??!”
风掠过岩石,带回一声模糊的回应。
那一瞬,整个宇宙仿佛静止。
她张开嘴,用尽灵魂之力,模仿那道风中的回响。
陶笛无须吹奏,自行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