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旻抱着乔装打扮好的华昇跟着她身后,不解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华滟缓缓地转过头来,屋檐下的气死风灯被风雨刮得东倒西歪,连同灯的光芒也明灭不定。
华滟的面容就在那忽明忽暗的光芒笼罩下,缓缓凝固出一个惊骇的表情。
“是鞑靼人,火,是鞑靼人放的。”她说。
华旻愣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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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鞑靼人,火,是鞑靼人放的。”她说。
华旻愣愣地看着她。
一时间竟没能理解她话语里的意思。
还是尹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随即就被广德大长公主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噤声!”广德大长公主用气音低声道。
入夜后,华滟度着情形,悄悄命人将几个女眷全都喊了过来。他们暂居的这间平房原是驿站的倒座房,是小吏守夜用的,离大门近,房内还有一扇用黄土稻草封住的小门,打开后通往马厩。温少雍带人用刀将那已经干硬发脆的黄泥敲开,还将门板也卸了下来,只是虚掩在原地挡风,为的就是乱起后能第一时间偷偷潜出去。
可是,如今一屋子的人死一般寂静。
鞑靼人?怎么会是鞑靼人呢?!
他们这一行人被胁迫着北上,虽然一路上许子攸都刻意把控着他们与外人的联系,可是他们终究是活人,不可能不吃喝拉撒,而为了不撕破明面上的君臣之名,不管实际上他们受到的待遇如何,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那么皇帝要见羽林军,还拿出了君臣名义来,许子攸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萧英叡来面见圣上时,许家手下以“拱卫皇帝安全”的名义令他脱了甲胄,卸了刀剑,衣裳也里外仔细检查过了,险些没叫他脱得精赤赤只剩条底裤,面圣时还有一个曹乾虎视眈眈,蹲在一旁盯着。这般防备,无非是怕萧英叡趁机送利器进来,或是传递外面时局的消息。
只是百年皇家威仪,许多的规矩都是不好说出口的。只要人进来了,见了一面,眼神对上了那么一瞬,不少信息便已通过行礼时的动作传递过来了。
华滟等人就是由此得知,外头时局已然大乱。
温齐以摄政之名击退北虏,夺回上京,力挽狂澜,一时间民望大增,但不少早年分封出去的藩王或一方封疆大吏却从这场战争中窥见了朝廷的虚弱,纷纷蠢蠢欲动起来。山东鲁王、陕西节度使杨云岫、两广南越王、福建闽王、江南江北两道……均有自己的心思。或是打量着皇家势弱,想从中分一杯羹;或是怀揣着皇帝体弱,欲扶持皇子立下从龙之功的心思;或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实际上欲自立为王,当真是十六路烟尘十八路反王,各怀鬼胎。
华滟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今夜的不速之客,竟是鞑靼人。
十几只眼睛在黯淡的摇晃的烛光下眨了眨,又齐齐望向华滟。
屋外雨脚落得又细又密,如被风一抛刮卷撕散,碎裂成无数晶莹的碎珠子,跳了一地都是。
华滟紧挨着老旧朽败的门板,这驿站偏远破旧,连倒座门房的墙门也无力修缮,华滟的脸庞甚至能感知到透过孔隙传来的湿漉漉的雨意。
有侍卫的喊叫声传来。
许子攸带来的人马中终于有人发现了火情,开始奔走呼叫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
“快救火!”
“大人!大人还在屋内!快去打水!”
许多人奔来跑去,渐渐惊动了驻扎在驿站外的大批队伍。士兵们救火途中撞见鞑靼人,顿时如临大敌,纷纷披挂起来迎上前去,一时间双方竟成角斗之势。
纷乱嘈杂的脚步声中,华滟的头颅似有千万枚针扎入搅动,随着心脏的每次搏动,都传来如附骨之疽啃噬的痛楚。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可是双眸却愈发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