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吱吱吱吱吱吱——”
令人牙酸的爆鸣声中,打头三浪即刻被炸作肉糜,寻常修士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炼化的器灵,就这样被陈琰当做火蒺藜丢出杀敌——可还没等她为自己的豪奢行径心痛,阏罗剑修们已重整攻势,再度聚拢掩杀上来。
当先冲在最前的是一名身上涂彩的雄壮男子,一瞧便是北地的??貊野修,陈琰知道这是比不敬皇天的东夷诸族更野蛮的边鄙蛮子,但此人身上威势凛然,倒确实令她不得不重视,尤其是他周围护卫随侍的几人,虽然隐约因阵法与迎面攻势的阻隔而跟不上其人动作,术法挥斥间却能明显看出呼应之意。
若是让几人合作一处,定然又是一个棘手的强敌。
陈琰没多思索,那几人的实力与当头的??貊蛮子有明显差距,或许下一刻便会被剑阵直接斩死,但克敌制胜这种事情,难道可以寄希望于敌人的贫弱吗?
眨眼之间那??貊蛮子已然冲至眼前,他在左右掩护下硬闯过剑阵封锁,身上已如浴血一般,但仍呼喝声如雷霆震耳,脚步中劲力如山。
陈琰二话不说纵身出阵,轻轻一招间玉剑落入手中,剑光化作一道长练横扫而去。
??貊野修大声咆哮,手中长刀当头劈下,但陈琰已然自他身边轻巧掠过,迎在那被他落在身后的几名随侍面前。
这些阏罗人也未料想她会如此悍勇不惜性命,一时间竟无力应对,玉剑翻飞间便被斩杀殆尽。
陈琰没理会那回过头来怒而追赶自己的蛮子,这等只知修锻体魄的蛮子真如其族人一样粗鄙蠢陋,她直接御风而起远远避开,使云袖强以修为震开一波攻击,直直冲进了东夷修士的阵地当中。
这些修士为了给东夷同盟的凡俗军士让开送死的道路,大多御器滞空,仅以道诀术法与联军修士相抗,全然是依多成势,逼得对手无法离开云弥飞舸周遭阵法,并无丝毫护身的准备。
陈琰猝然出阵搏杀,许多修士尚来不及催动钟罩法衣应对,便直接在错身而过间被她斩飞了头颅。
“青山狗!”她听到身后古怪强调的大吼,“青山狗没胆吗!”
陈琰这些天本也听了许多凡夫俗子相互喝骂的粗鄙之语,本想回敬几句,但三丹田各自钝痛,提醒她自己的状态已不允许随便做这无谓行径。
昨夜斗法已将她体内真元榨出十之七八,若非云弥舸此处实在捉襟见肘,师长有一味按兵不动,她理应在多休整几刻,平复气海的——可眼下哪还顾得上这些!
甚至来不及拭去额角渗出的虚汗,上青氏女修咬紧牙关,勉强再接连递出十剑,在东夷修士中冲杀一阵,代价则是右肩空门大开,被削出一蓬瑰美血花,好痛!
她意识到这些人已然反应过来,开始试图用各式宝物术法束缚自己。
正当此时她御风而起的那一口气已然微末,陈琰借最后一剑之势翻身跃上她本命灵剑,向着高空冲起,正巧避开一张烟雾缭绕的大网。
未完全恢复便投身战场厮杀已让陈琰身心俱疲,但一时间其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朗,她在高空之中捋顺隐约震荡的气息,然后准备自天而降,再斩杀几个悖逆皇天的僭越狂徒。
但此时她瞥见了一个奇怪的情景,那个??貊蛮子,他先前无法追赶御风而起的陈琰,此时却也再没有去攻打云弥飞舸周围的防线。
他呆立在原处注视着东方,手中长刀不自觉地掉落在地,连远处剑阵的攻击落在他身上也毫无察觉,不过那些剑光到此已然微弱,只不过是斩伤他的皮肉,溅起一些血花。
陈琰下意识地要回头顺着他的目光东望,但在那之前——
“至尊出阵了!”那貊狗子忽然喊道。
他声音虽大,但在万军之中却也转眼便被冲荡而去。
但这一声呼喊却清晰地传到了陈琰耳中,她震惊地看着那身高七尺有余的??貊人跪地顿首,像是在痛哭,又如狂喜一样嘶嚎,而从这向西望去,代军以及在青山号召下为其而战的联军反应则更加明显,有一瞬间他们似乎都迟疑了,不安地面对着东方的天空,似乎那本应进攻的方向已经展示出了他们奔向毁灭的末景,似乎有窃窃私语声像轻风一样掠过,却又终究只有一片寂静,恐惧和退缩沉重地盘桓在他们头顶,如青天一样笼罩四野。
但这一刻并不真的存在,至少没有任何人能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一刹那。
陈琰耳中还留存着那一声嘶哑的呼喊,那??貊蛮子肩头喷出的血还在拉出第十七颗血珠,为东夷人的战鼓所震撼的大地还在颤抖不已。
然后天崩地裂一般,所有修士都坠向地面,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万军之中,引得人马争相惊走。
陈琰先前的决意勇进现在有了回报——她勉强稳住身形却还是落在东夷军阵之中,迎上来的正是一队阏罗城的大戟兵士,如林的铁戟当即罩下。
陈琰她挥剑乱砍,但她要面对的还不只是这些阏罗城精兵,东夷修士们本就身在低处,此时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齐齐将飞剑法器抛洒而至,现在他们甚至不需要靠这些宝物来滞空了。
周遭尚未溃散的两军兵卒也一拥而上:他们甚至不需知道她是何人,紧咬不放,冲坠而下的飞剑群就是她重要性的最佳佐证。
东夷军自然是要趁她法力虚乏抢先将她扑杀,隶属于道门的代军将官则折鞭怒喝:
“使仙师受敌,安用我辈,退后者斩!退后者立斩!”
于是以她为中心,战场上立刻掀起一轮新的钢铁漩涡。
北地铁骑往复驰突,弦声震动更是令人悚然,每轮齐射都仿佛一阵泼天盖地的钢雹子,要把世界掩埋其下。
联军不要命地冲击,迎着铁蹄践踏正面而上,终于勉强在阏罗盾士的铁壁中撕开了一个口子——代国军将或许不知陈琰身份,但自青山属国来援的天兵天将们却知道轻重。
陈琰自铁戟丛中冲杀而出,迎上奋力来援的安樊国兵士,一口气松动间半跪在地,只是于泥泞中拄剑支起身子,肉体的疼痛于心神的挫败一时齐上,几乎将她就此压倒在地。
这时一样东西滚到了她脚边,陈琰茫然地向前看去,正好见到那??貊野修无头的尸身向她倒下,颈间断口已经复上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