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无仙自烧了自家草屋并杀了欺侮自己的白老鼠与保长,拿回玉玺头也不会下山而去。
时寒冬正盛,五天内有三天瑞雪交纷,一天阴云漠漠雨雾凄凄,止得一日太阳稍现大地回暖。
如此光景,鹿獐隐迹,狼豹不显,枯花败草,万籁无声,却是正合佛家空净寂灭之意。
天高地迥,李无仙张目远望,触目便是空廓寥寂,白茫茫一片。
天地相接之处仅存一线白光,好似天地和合为一。
“唉,这般天气真不适合出门。”
火焰腾腾,舔舐上方一块好大熊掌。金色油脂滴答落入火中,滋滋冒出香喷烟气,漾于幽幽洞穴。
李无仙拿了一木棍,在一蜂窠中搅弄沾些蜂蜜涂于熊掌之上,烤制表面焦脆然后递于身边老狐。
几只幼狐嘤嘤嘤绕着老狐乱叫,张嘴撕咬烤肉,毛皮被火一照,宛如一蓬火焰,身上涂了油彩,煞是可爱。
他拿了几块石头般的烙饼置于火上烘烤,就着旁边泥罐中热水吃。牙齿碰着烙饼险些崩坏几颗牙,无奈之下,只好将饼泡于热水中软化再食用。
这几日李无仙与众狐披霜冒雪翻过几个山头,吃的是狼兔生肉,喝的是冰雪融水,好不容易遇见一户人家,拿老狐所带金银和兔肉换了火折共一些干粮酱菜、泥土罐子,总算不用再食生肉冷水害闹肚皮。
昨日大雪纷纷扬扬,下得密了,老狐便寻了一山洞,杀了洞中冬眠黑熊,才得栖身之地不必再冒风冒雪。
再烤了几片熊肉,他就着酱菜烙饼与老狐等一并吃了结束晚餐。
自来到此世,李无仙便一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平时莫说肉类,到了后头甚至要以树皮树叶充饥,可谓惨到极点。
直到遇着这老狐紫君,李无仙才运道稍改,不必再挣扎于饥饱线上。
饭饱过后,老狐依旧观看那胎藏真图,可惜没甚进展。
“空乐此人实有大才,老身虽痴长他些年月却似白活一般。”老狐收起真图,叹息道。
“既是青龙寺秘传,何不去青龙寺寻究?”李无仙不解。
老狐摇头道:“青龙寺于二十年前获罪干帝,早已寺灭僧散。说来此寺,自唐初天竺三大士传道不空神僧,百五十年间为佛家圣地,止于会昌法难。五代再起,于大干太宗时兴盛,不过百年再度衰落,这起落之间叫人感叹。”
“虽被禁止,但为何不于其他地界重建?九州广大,又有谁能知?”
“不然,不说本朝法律严密,但根本上青龙寺被干帝亲口判为邪道异端,敕令永不可建寺传道。曾有原僧人试图于西域重建青龙寺,但寺落成之日全寺僧人皆死。无天雷地火,无刀兵劫数,无毒药蛊虫,全寺百人于众目睽睽之下死去,全无原因,每一回想,老身都感莫大寒意。”
“所谓口含天宪,也不过如此了。”
李无仙也觉毛骨悚然,一言而已,宛如天规般牢不可破,可畏可怖。
“既然如此,为何还有如此多人造反?”他大为不解。
老狐沉吟:“一来此事究竟未有多少人亲眼见到,心存侥幸之辈不足为奇;二来,辽东都督田汾悍然割据却安然无恙,更使野心之辈猖狂。”
大干天下虽然民间起义纷纷,但割据一洲称王建号者却以辽东都督为先。此人一开先河,天下立刻熙熙攘攘,彻底热闹起来。
“唉,天下将要大乱,他却不管不顾,细数一番,已十年未上朝,诸番政事也不理,究竟为何?”
十年未上朝?难道是明朝万历剧本。
李无仙面露古怪:“干帝登位已有几年?”
“恰好四十年。”
“前三十年宛若圣君?”
“与古之三代圣皇也不过伯仲。”
原来真要开启万历剧本?不过万历勤政十年,怠政三十年;干帝却勤政三十年,怠政仅十年,算来还是干帝更好?
不管如何,天下大乱就在眼前,李无仙也要考虑于乱世如何安然活下去。
他一穷二白,后唐距今已过百五十年所谓皇族血脉不如路边阿猫阿狗管用,唯有和氏璧于他却不下于催命符。
若非身边有紫老太君此等大妖相伴,这传国玉玺他早就扔到哪个老林山洞中去了。
思来想去,唯有练就一身好本领才能安身立命,否则自身不硬,有老太君帮衬也怕扶不起来。
想到此处,李无仙豁然起身,摇杆笔直宛若一杆长枪,在山洞中打起蛮牛拳来。这蛮牛拳他日夜勤练,不敢懈怠。
脚踏大地,踏出浅浅印记,拳拳生风,周遭热气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