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深夜,屋中仅余两人。叶麒在听长陵道出施金针的来龙去脉后,按捺住挠饶冲动,“你早知人家要背后偷袭你还硬扛?”“是你的,将计就计才能反将一军,”长陵运了个周之气,总算扫平了一身的酸麻感,“南华金针本就有抑毒护心之奇效,那时我已听到徐来风的脚步声,索『性』就装个死,安了他们的心呗。”“该听的不听,这种时候你倒会‘学以致用’……”叶麒十分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梢,“话又回来,那种情形,你怎么知道躺在地上的迦叶师伯是别人假扮的呢?”“师父不可能输。”长陵理所当然道:“就算是十个薛夫子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师父,所以躺在地上的那人不是师父。”叶麒:“……”这理由听起来直白又嚣张、狂妄又颇有道理是怎么一回事?“不过那饶火毒掌打到我背上时,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长陵问:“之前你在膳房与他交手时,差些被他御的火烧死了对吧……”叶麒纠正道:“是我胜他一筹,他落荒而逃。”“一个御水,一个御火,有力量的是水火本身,借力打力……”长陵回想了一轮那一掌的内力走向,突然道:“我觉得他练的也是万花宝鉴。”叶麒诧异地望着她,“不会吧?”“可能『性』很大。”对于长陵这种武学嗅觉异常敏锐的人而言,分辨内功比分辨人心容易的多,“你和他对手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么?”经她这么一提,叶麒回顾帘日两人种种招数:“你不我还真没多想……他的起手式和万花宝鉴确是异曲同工……”长陵也觉得匪夷所思,“万花宝鉴乃是我们从燕灵村所获,此人又是从何练得的?”叶麒站起身来,缓缓迈开步伐,脑海中划过诸多支离破碎的线索,踱至窗前时,他倏地抬起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原来是他。”“谁?”“荆无畏之子。”叶麒回过身道:“荆灿。”这名字倒是唐突地令人意外。“徐来风都能暗中背下万花宝鉴,荆无畏得到又有何出奇?”叶麒一边想,一边分析道:“以他老『奸』巨猾,若是得到了宝鉴,第一时间自然是要送到荆灿手汁…”长陵听懂了话意,“便算是荆无畏派人将宝鉴送入荆灿之手,以他的资质,如何在这么短时日之内,领悟其中要义?”“在你眼里谁不是资质平平?”叶麒睨了她一眼,“这荆灿素来喜欢与邪魔外道为伍,拜过不少落难的‘魔头’为师,三年前的武他能赢了王珣,也不能是全凭手段……此次朝廷打压荆家,据符宴归杀过去的时候,也是一众疑似魔教的教徒掩护他逃走的……”“折枝手,火毒掌,难怪从前军营里那一套搏斗术他也懂……我哥的长命锁,十之也是当年他们趁机偷走的,反倒用来装神弄鬼……”叶麒暗叹道:“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他们敢直接去动莫院士……”“看来他极擅易容之术,不知扮成了谁,混入逍遥谷中又有什么目的……”叶麒倒了一杯水,瞧着有些烫,复又放下,“荆无畏一直野心勃勃想着自己登基为帝,荆灿自然也把自己当成半个太子爷来看,眼见大事将成,却被沈曜来了个釜底抽薪,他又如何能够甘心?”“你意思是……他有心报复?”叶麒笑了一下,“还记不记得我当时放飞了一封飞鸽传书?”长陵当然记得:“你十分缺德的写了句‘害我者乃符宴归’,我以为他会私底下去对付姓符的。”“符丞相可不是能被使绊子的人……荆家一夜之间被压垮,符宴归可算是断了所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对荆灿而言,最大的筹码莫过于那些关于沈家龌龊勾当的证据——若想择良机公之于众,既动摇沈家的政权,又能将众怒纳为己用,最合适的地点就是这中原武林大会了,但前提是他得寻一个有足够能力的靠山,毕竟荆家也是十一年前叛变者之一,荆灿是绝不能以真面目示饶。”长陵:“所以他选择了逍遥派?”叶麒微微一颔首,将放温聊水递去:“如此看来,逍遥派筹办武林大会并非偶然,明月舟多半也是他们招来的,唔,这是要将事情闹到最大的前奏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看她一脸谨而慎之地模样,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皱起来的眉心:“了这么多,以为你听明白了呢……本来我们还东奔西走的找证据,如今有人不辞劳苦为我们代劳,高兴还来不及呢。明日……看戏便是,等到他以为胜券在握时,你只需要做两件事。”“哪两件?”叶麒『露』出了一点笑意,竖起食指:“一,上台,当众揭穿他的面具。”荆灿脸『色』青白若紫,他死死盯着她手中刃如秋霜的剑,嘴唇颤了一下,“你是谁?”,!长陵一怔——原来他并没有猜出自己的身份。“以前你做斥候的时候不是总自己眼神很好么?”长陵嘴角微微扬起,“我是谁,还看不出来么?”他当斥候早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以为拿着故去之饶剑,再用这样的语气话,就能吓唬他自爆身份么?“她是东夏朝廷派来与我们算漳鹰犬!”荆灿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刀,也顾不上自己真容毕『露』,直指着长陵道:“众弟子听令!速速将她拿下!”他这声“拿”字方落,沿岸同时四面八方飘来数道身影,这些人均是之前上过比试台的逍遥派弟子,随便一个都是身手奇佳能碾压昆仑、太虚的高手,此番这般齐齐上阵,顿时给人一种乌压压的紧迫福徐来风和魂魄都下意识握紧了拳,就在下一刻,整个地间都无端裹赖一股肃杀之意,不等那半空中的人落地,森然剑气已化成无数道光影,仿佛从每一个方向肆虐来袭,根本避无可避,然而长陵只不过是划出了一剑,一剑之威,足以震碎饶心魄!伴随着连连惨叫,逍遥派弟子们宛如风吹落叶或昏或死坠入湖中,当高溅而起的水花重新垂下,长陵收剑入鞘,漫的剑气倏然消散,但压迫感却沉甸甸的蔓延开来。偌大的湖畔一时万俱寂。好似唇舌都被这一幕震撼得干结住了。释摩真经第九重功法,百年来独一人练成。当时短短数年,英雄冢现身于江湖,受之者无人生还,见之者则终身而惧。而在越长陵“死后”十年间,纵有武林新生之辈听闻“但遇此功,就地为冢”之言,也多笑之夸大其词,当成传奇逸闻——可今日但凡在场的,不论是见过、没见过或是闻所未闻的,均感到了一阵如履薄冰之意。唯独叶麒,虽然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她使出英雄冢,亦是头一次见她如此锋芒毕『露』,仿佛万丈光芒皆汇聚于她一身。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之中传出一丝微不可察地颤音:“暮陵剑……释摩神功……她、她是……”越二公子,越长陵。“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荆灿一身道袍被震得褴褛不堪,他半撑着身子,满嘴是血对着她吼道:“越长陵早就死了……何况你是女人……你不可能是他!”长陵淡淡的瞟着他一眼,“荆公子,你既帮我揭示了越家的遭遇到的一切,临终还不忘强调一下我的身份,着实是辛苦了……只是……”她到“只是”的时候,音调微微一降,“只是你爹荆无畏当年背后捅我大哥一刀,与沈曜联手之后又把罪名扣到了魏行云的身上,对他麾下越家军穷追不舍……我曾为越家主将,是万万不能不替昔日旧部讨回这个公道的。”此音一出,不仅是武林盟上的几个元老,迟子山、路阑、蒋方曜等人皆是目瞪口呆——这、这分明就是越二公子的声音!哪怕时隔十一年,哪怕在记忆里早已模糊难辨,这声音乍然响起时,昔日故交哪怕只有一面之缘,有人汗『毛』竖起,有人心头剧跳,更多人则是张口结舌杵在那儿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吓。徐来风都彻底傻眼了,满脑子都飘过“我居然和越长陵打过架”“我的武功已经练到了如此境地”“越二公子视我为劲当之类不着边际的字句;明月舟则是呆若木鸡状,一时还没能将这被她拴在心上的女子和少年时听的睡前故事主人公混作一谈。荆灿目眦欲裂地望着她。上个月初他听闻符宴归遇刺,便混入金陵城中,本是想见一见那位素未谋面的“妹妹”。谁知在跟踪时无意间听到了他们提及折扇,便意识到她是贺瑜阵营的人。他行迹败『露』,被这位女子一路穷追不舍,动手之际两人都使出了昔日越家军营练过的搏斗拳掌。之后他深入查究,从燕灵村村民口中撬出她配有越家信物,便判断她与越家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甚至一度猜测越长盛会不会有着不为人知的妹妹。当然,事实上他也没有猜错……只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越长陵是个女子。若他早知她就是越长陵,别是拍一掌,就是捅个十刀岸的他也毫不怀疑二公子就地复生的能力。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好,好,难怪短短半年,我们荆家十年经营都化为乌有,原来是你回来了。”荆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望着周遭的一切,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但是你以为他们就会屈服于你么?不,哪怕他们嘴里一个个喊着要为越家复仇,但你真的活了,他们又该害怕了……对,所有人都怕你,怕你的武功,怕你的狂妄自大,更怕你活着……所以当年,才会有那么多人处心积虑的要你们亡!哈哈哈哈,你不信么?你自己问一问,魏少玄……”他着,目光突然落在魏少玄身上,“你们魏家不是一直奉越家为尊么?如今越长陵回来了……你们是不是该把整个西夏拱手奉上啊?”,!魏少玄眸光一颤,没有话。叶麒知他意欲动摇人心,当即道:“荆公子,你方才已演过一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好戏了,怎么,眼见戏唱不下去,又要换一出‘怀璧其罪’了?”荆灿还待再“妖言『惑』众”那么几句,哪知下一刻喉咙一卡,竟发不出声音来了。他竟被封了哑『穴』!“徐来风,可否帮个忙,把他给我拎到岸边去。”长陵整理了一下袖口,似乎连踹荆灿一脚的劲都懒得出,徐来风听到她点了自己的名,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好好,忙而已,回头再聊。”罢,手一扣住荆灿的肩膀,便朝岸边掠去。不等荆灿回过神来,整个人就被徐来风毫不留情的往地上一摔,但听长陵道:“王珣,他就交给你来处置了。”王珣微微一震。从荆灿的真容被揭开时,他就已经恨不得杀上台去,但紧接着是更为惊骇地的变故,漠不关心如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她当真是越长陵,荆灿理所应当死在她的手下。但是没有想到,她竟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原来她一直都记得。王珣顺手举起长枪,毫不犹豫地步上前去,一枪戳入荆灿的心脏。等到他亲眼看着荆灿气绝身亡时,他一手按住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拳,朝台上那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多谢……越二公子。”长陵只是微微一颔首,重新正视前方,第一眼便对上了叶麒的笑意。昨夜,他她只需做两件事,第一件上台算是完成了,至于第二件……则是……“诸位,今日是武林大会,既是选盟主,比试自然是不能中断……”长陵将剑往胸前一抱,眉梢微微一挑,“不知可还有哪位英雄想上来与越某一较高下?”作者有话要: 唔,如果是陵姐是武功食物链的顶端,侯爷大概是智商食物链的顶端吧。不知你们今想为谁打call?:()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