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后,陈方旬淡然道:“谢谢。”
声音温和正式,没有丝毫看轻贬损的意思。
楼万霄眼里的期待忽然暗了。
他深黑的眼眸久违升起了忐忑与期待,闪烁着微弱的光,在陈方旬的沉默与回绝中一寸寸暗淡,直至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齐元霜看出陈方旬有话要和楼万霄说,提起医药箱,率先出去:“方旬,我先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响过后重新关上,陈方旬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楼万霄面前。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就好。”楼万霄沙哑道。
陈方旬很正式:“工作的过程中如果掺杂私人情感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我很少会把私人情感带进工作场合。”
楼万霄回过头看着他,并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和你的相处过程中,并不会有我的个人情感掺杂。”陈方旬态度认真,“所以我并不会对你有任何超越现有关系的感情。”
“楼万霄,你对我的喜欢,是你个人的情感掺杂在工作场合中而已。”
按照他对待单方追求者的习惯,他会说的更加严肃。
但今天的拒绝还是多出了温和。
楼万霄下意识去反驳他:“我并没有——”
“你见过我工作场合外的状态吗?”陈方旬耐心问道,“你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私底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生活上有什么习惯,为人处世又是如何的吗?”
他的每一个反问都戳中了楼万霄的死穴,无一例外是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但他仍旧要坚持开口:“理性,认真严谨——”
“你看,你并不了解我。”陈方旬笑了一声,“每个人在不同场合里总是要伪装的,你喜欢的不是真实的我,只是你自己幻想过后的标签而已。”
陈助理站在楼万霄的身边,楼万霄就有了绝对的安全感。
他的母亲早逝,父亲楼竟风对他常年是忽视状态,并不喜欢这个独生子,见面大多时候也是相看两厌居多。
楼万霄尚未进入楼氏工作前,已经搬出老宅,在君景澜庭独居。
长时间没有接通楼家的电话时,号称是他父亲助理的陈方旬按下了公寓的门铃。
那天陈方旬走进他家,拉开了他房间的窗帘,给他换了衣服,带他出门吃饭,就像一个年长温和的兄长。
楼万霄避不可免对陈方旬留下了绝佳的第一印象。
再到后来陈方旬成为他的助理,陪同他出差,在年长的合作方明褒暗贬里,四两拨千斤替他挽回颜面,让他再也不必被人用轻佻的语气喊“小楼总”。
陈方旬就这么陪着他,直到他在楼氏慢慢站稳脚跟。
这对一个从小安全感就稀缺的人而言是种甜蜜的保护。
他在这种保护之下,感到安定与满足,自然而然对安全感的来源产生了“喜欢”。
“你这样未免太傲慢……”楼万霄双唇颤抖,半晌才能发出声,指责陈方旬对他情感表达的傲慢。
陈方旬坦然地点了点头:“这点我承认。我在对待他人情感这件事上的确很傲慢。”
擅自剖析,给出毒辣的评价。
“我并不是一个过分温和,乃至没有锐气的人。只是上班的过程中把攻击性隐藏了而已。”他对楼万霄平静道,对上楼万霄泛红的眼,依旧能带着笑意劝慰:“小楼总,你总归是要长大的。”
“我也会辞职,不可能站在你身边一辈子。”他说,“不要把安全感错认成含有情愫的喜欢。”
陈方旬回绝后,还用开玩笑的语气,温和道:“当然,对员工的喜欢我欣然接受。”
楼万霄倒在轮椅里,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心口满坠,喉间沉沉,最后一丝空气都像是要被挤压出去,让在失声的同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被拒绝的滋味他不是没尝过,唯独现在让他格外难受。
他宁可陈方旬尖锐又刺耳地拒绝他,而不是用温和的语气,类似教导的口吻,逼着他一点点认清楚自己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认清自己的心与拒绝同步到达,楼万霄抓住了轮椅扶手,颊侧苍白一片。
“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吧。”陈方旬站起身,妥帖开口,在楼万霄的默许里,送他进休息室休息。
楼万霄在休息室的床边,陈方旬身上浅淡的香气与须后水的味道逐渐远去,最后连身影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