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的族人自然想家中小辈博得一个好前程,所以这个时候送些礼,让容诉云指点几句,就想着容诉云年轻,必然不会那般干净利落的拒绝。
不想容诉云的确没拒绝,但是这要求……为难!
大写的为难!
尤其的为难!
除了一心求学的学子,谁想去凉川州过苦日子啊!
收到容诉云回信,已在半月以后,年已经只剩最后一天,正月十五元宵节。
江南花灯璀璨。
江南烟雨楼最好的包厢被某户大人家包了下来,近乎五十余人出来饭食,最重要的就是商量让哪些人带着孩子去凉川州。
老大容忠麟带着文气:“本就是那般偏远的地方,怎的还要我们再多去些人?还要求是会读书,会开蒙的人?”
老二容忠棣叹口气:“原本只想让五郎、六郎、七郎和十九郎过去,现在还少不得要多派一些人……否则侄儿未必会用心……”
容忠麟扬扬眉毛:“可是到底派什么人去,难不成从书院里找些会教书的先生陪着一起,书院虽说有不少的老师,可大家大多都有课业在身,况且谁愿意去那么偏远荒凉的地方?听说连连饭都吃不饱,还荒芜难耐……”
听他这么说,有不少人在这一刻缩了缩脖子,虽然他们这里正下着皑皑白雪,可是屋里有炭火,这么多人在,可暖和着呢……
谁都不想去荒凉的凉川州。
容忠棣走不掉,容忠麟走不掉,容忠渠忙着镖局,可镖局不就最适合护送贵重之物了吗?所以容忠棣和容忠麟都看向了容忠渠:“三弟,你怎么说?”
容忠渠被两个兄长的眼神看得简直头皮发麻,他就说绝对没好事,推来推去又推到他这儿了……
不就是希望他能出个头,能带人过去吗。
可是这么多重要的人一起出发,万一砸在他手里……忒……不吉利……是万一一不小心出了个意外,磕着碰着,他这两个嫂嫂还不得把他给掐死。
容忠渠穿了一身黑色的矜贵长衫,里面是软绒绒的柔软棉花,当下为难地回应道:“之前诉云侄儿拜托我手下的人走一趟镖的时候……我也为难,因为那地方偏远,还有海匪的危险。而我手底下的镖师回来以后,我特意详细询问过情况。果然如同传言一般,荒芜荒僻,百废不兴……要我说,如果要让几个小辈寻个老师,大可找个别的师长,何必要去那么辛苦的地方受苦……”
这话一出,老大老二不说话,可他们二人的夫人却立刻站了起来。
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哪怕已经年近古稀,二位夫人瞧上去也不过五十年岁,只是温柔和善的面骨之下,话语有些咄咄逼人:“三弟,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当下书院情况你并非不清楚,这几年的科考越变越奇特,眼瞧着又添加了许多新鲜内容,若咱们这样几个孩子不去找找老师,哪怕能考中也是坠在尾巴的名字啊……三弟,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啊……”
容忠渠不说话了,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那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有两个女儿,而老爷子重男轻女惯了,这两位嫂嫂言语之间也对他的妻女言出淡薄,说女儿挑不得大梁,考不得科举,也不能光宗耀祖……
这话他可牢牢地记着呢,怎么的,现在却知道着急了?
容忠渠道貌岸然地拱手,还在推辞:“这恐怕不行,嫂嫂们,你们只晓得,鸢鸢和鸯鸯还有我夫人都身子不好,一直久病未愈,我怎可这个时候离她们而去。换句话说,这辈子我就想守着她们娘仨,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功名利禄。”
二嫂和二嫂还想说什么,一直不说话的老爷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刹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同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老爷子坐在主位之上,花白的胡子长到小腹,此刻却被打理得清爽整洁,老人家浑浊却睿智的眼眸微微掀开,看着这群小辈恭敬模样,自然也瞧出他们心里的小九九。
“你们兄弟三人若谁去,我便将你们母亲遗留下来的嫁妆一半分出。”
大嫂和二嫂瞬间捏紧了帕子。
她们的婆婆可是大户之女,当初的嫁妆当真算得上十里红妆,老爷子能拿出这么一大笔资产做诱惑,着实难得。
可是就为了这一半的嫁妆,她们要去那么穷苦的地方,一去还是两年之久。
至少要等到下一届的科考才能回来啊……
江南那边如何风声陡峭,容诉云尚且不知,至少容诉云这里温暖舒适,甚至他稍稍多走了些路,还会闷出汗来。
“宝儿,咱们可以开始建学校啦!”
“嗯,所有留了一批施工队。”
这已经不是容诉云第一次思考百姓的孩童该如何处理,如今这里的百姓人口不算多,孩子的数目也并不多。可是凉川州完全不像都城、或者别的郡县那般,有书院,有启蒙。
目不识丁是常态。
这里的孩子若能识得几个字,大多也是因为家中有年迈但会认字的老祖宗顶着。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每一个小孩或许都是劳动力,他们会去野外挖野菜,水里摸小鱼。总之,他们要学的绝对不是那些“知乎者也”和文字,而是——
如何在最小的年纪出来做事,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