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锄头、钉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齐齐招呼在他背上。
其实没有怎样痛,沈长清这样想着,慢慢往前面走。
“是不用怕我”,沈长清笑了一下,“沈某只要有一息尚存,就会永远保护你们。”
他任那些人在他身上发泄恐惧,然后一步一步往皇宫方向走。
白色的天地间,朵朵血红的“花”格外醒目。
“他为什么不反抗……”有一人率先站住脚,“是不是我们想错了……”
其实只要想一想,就会发现其中有很多端倪。
为什么偏偏是雪?为什么不能是雨?
永安十三年春闱,沈长清因永安帝传信下山,彼时上京连月阴雨。
是沈长清入宫后,那雨才停的。
也许如今下的也是雨,只不过天太冷了,就成了雪
“让一让好吗”,沈长清轻声道,“有人要放出冷宫井里的水鬼,让一让,让沈某去处理。”
“你……”拦在前面的人往旁边退了一小步,拿着镰刀的手依旧在颤抖,“您……”
“别怕,别怕我”,沈长清温和道,“然后再往旁边让让,雪大路滑,慢点退没关系,别慌了神,一不小心摔了。”
实在是太温柔了,以至于那人不由自主退退,又退退。
等到那人退得足够远,沈长清确定不会吓到他,才又继续前行。
沈长清走很远了,那些惊惶的百姓才仿佛刚回过神,“他……他好像真的只是路过……”
“他是鬼,可他为什么不还手……我们都那样伤他了……”
钱开承就站在小巷另一头,手里的包袱落在地上。
他好不容易做完心理斗争,披星戴月入京来,刚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眼眶渐渐湿润。
“长清君!”他跑起来,“长清君——!”
路过那些百姓,他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好好想想!是谁一直在守护你们,守护你们的祖祖辈辈!”
“是仙是鬼又怎样!”钱开承往地上啐了一口,“益州遭难,朝廷那帮狗官没人管,是他昼夜兼程赶到,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北域大乱,曾经跟着他的掌柜们的后人,一大半死在了那里!他的徒弟九死一生,才让你们拥有安坐在家里的机会!”
“可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干了什么?!”钱开承声音哽咽起来,“我说实话!我也很害怕,可我不会像你们一样恩将仇报去攻击他!”
“我分得清好赖!我钱开承,不是人云亦云之辈!我有眼睛,我有脑子,我会自己看!”
“长清君——!”钱开承更加快速奔跑起来,“等等我!等等我!”
雪大,路滑。
钱开承跌跌撞撞,钱开承坚定不移。
沈长清好像没有听见,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钱开承索性直接跪下来,沈长清脚步一顿,叹息,“跟上来做什么,益州的百姓需要你……”
“天齐的百姓需要您!”钱开承害怕地耸着肩膀,嘴上却反怼回去,“什么都让您一个人面对了……我……我怎么好意思再要这顶乌纱帽!”
沈长清微微皱眉,“钱开承,这不是你能应付的……”
“钱开承一个人是应付不了什么!”这个精壮的汉子几乎已经是声泪俱下,“可钱开承不是一个人来的!”
小巷尽头,陆陆续续有脚步声近了。
有人拖家带口,有人缺胳膊少腿。
他们衣衫褴褛,他们面黄肌瘦。
他们是益州和北域的难民。
他们说,“这最后一段路,请让我们来护送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