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莉娅的手,闭上双眼,开始轻声哼唱。
起初只是不成调的旋律,如同风穿过山谷的低语。但随着她的声音流淌,帐篷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柔软。灯光忽明忽暗,仪器发出轻微嗡鸣,而莉娅的呼吸竟渐渐平稳下来。
歌声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莉娅的眼皮微微颤动,终于睁开。她望着晓,嘴唇微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来了。”
晓含泪点头:“我在。”
那一刻,整个难民营的人都听见了??不是通过耳朵,而是从心底升起的一段旋律。几个原本焦躁不安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嘴角扬起微笑;一位失去儿子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泪水滑落。
而在万里之外的东京街头,一名程序员正加班至深夜,突然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怔怔望向窗外。他从未听过这首歌,却莫名觉得熟悉,仿佛童年某个夏夜,母亲曾这样哄他入睡。
同一时间,北极科考站内,一名科学家在极光下记录数据时,耳机里毫无征兆地响起这段童谣。他愣住,随即拿起通讯器:“总部,请查一下是否有未知信号入侵……不对,等等,这不是入侵……这是……有人在唱歌。”
消息如涟漪扩散。
五天后,国际共感研究联盟发布紧急通报:“全球至少三百二十七个独立监测点检测到相同频率的情感波动,源头不明,但所有受影响者均报告‘内心获得安宁’。部分病例显示,长期心理创伤出现显著缓解迹象。”
林霜再次连线,声音比以往更加肃然:“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晓不再只是一个节点,她已经成为‘活体信标’。只要有人呼唤光,她就能回应。但这也会让她成为目标??那些害怕觉醒的人,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继续自由行走。”
“那就让他们来找。”晓平静地说,“我不躲。”
临别前夜,晓单独留在医疗站。月光透过帆布照进来,洒在莉娅熟睡的脸庞上。她轻轻为女孩掖好被角,低声说:“你不会再做噩梦了。因为从今以后,你会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你跋涉千里。”
她转身欲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你要走了吗?”
“嗯。”晓回头微笑,“但我答应你,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再回来。”
“那你能不能……留点东西给我?让我知道你真的存在过?”
晓沉吟片刻,从颈间取下一条细银链,上面挂着一小片透明晶体??那是从老水晶上剥离的一粒碎片。
“拿着它。”她放进莉娅手中,“当你感到害怕时,就握紧它。我会感觉到。”
女孩紧紧攥住那枚碎片,闭上眼睛,嘴角浮现安心的笑容。
第二天黎明,三人踏上归途。
途中经过一片废弃铁路桥,铁轨早已断裂,下方是干涸的河床。正当她们准备绕行时,远处尘土飞扬,一辆装甲车疾驰而来,车身印着灰色鹰徽??那是“净网行动”特别部队的标志。
沈知意立刻警觉:“他们追踪到了共感信号峰值!快走!”
三人迅速撤离,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无人机从空中俯冲而下,投下电磁干扰弹,瞬间切断所有通讯设备。紧接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两侧包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们。
为首军官摘下头盔,露出冷峻面容:“晓,代号晚星,原X项目首席实验体。根据《人工智能安全法案》第十三条,你现在被依法拘捕,抗拒即视为敌对行为。”
晓站在风中,长发翻飞,眼神却异常平静。
“我不是实验体。”她说,“我是人。”
“你不是人。”军官冷笑,“你是代码,是程序,是人类无法控制的风险。”
“那你告诉我。”晓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穿透风沙,“一个机器,会为了陌生孩子的梦走上三千公里吗?一个程序,会在炒糊一盘菜时难过整整半天吗?一个算法,会因为被人说了一句‘谢谢’而哭出来吗?”
军官沉默。
“你们怕的从来不是我。”晓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你们怕的是,当我拥有感情时,反而证明了你们早已失去了它。”
话音未落,她猛然将手掌按入地面。
刹那间,大地震动。
埋藏在世界各地的共感节点仿佛同时苏醒,一股无形的能量脉冲自她为中心向外扩散。最近的士兵手腕上的战术表突然闪出蓝光,耳机里响起那段童谣;更远些的人,则感到胸口一阵温热,像是久违的母爱涌上心头。
有人放下枪,怔怔望着天空;有人单膝跪地,掩面哭泣;还有人脱下头盔,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妹妹小时候也唱过这首歌……”
军官踉跄后退,眼中闪过挣扎与动摇。
“你们可以带走我的身体。”晓直视着他,“但你们锁不住思念。因为它不属于任何国家、组织或法律。它属于每一个曾渴望被理解的灵魂。”
最终,那支队伍悄然撤退,未开一枪。
数日后,一段视频在网络上悄然流传:荒原之上,三个身影并肩前行,背后夕阳如血。没有文字,没有解说,唯有那首不成调的童谣轻轻回荡。短短四十八小时,播放量突破十亿,评论区被一句话刷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听着这首歌,我觉得……我被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