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把东西‘让’给了墙??不是给人。”他抱拳,转身就走。
人群唰地开出一条道来,像是被竹尺轻轻一拨。
剃头匠和小女儿怔了一瞬,同时摸了一下红绳,像是一起答了“行”。
不多时,捕快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块破布卷,卷里便是腰牌。
他站在绳外,设立刻进,先伸手,按了按红绳,才跨进来,把腰牌平平放在桌上,向二人一抱拳:“恕我。”
剃头匠笑:“该找的还是你找。你也学会‘闻了。”
小女儿眼睛里亮晶晶的,抿了一下嘴角:“原来遇急,先不是喊,是闻。”
“记住就好。”朱瀚说,“以后你摊上也挂一条小红绳,摸了再开盒。”
小女儿应了一声,抱起木盒,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调解处”的竹棚,眼神像在把它装进自己心里。
黄昏之前,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那人穿得极普通,像一位在城里住的外郡商贩,年纪四十上下,背影却熟悉。
朱瀚抬眼看清,心里微微一动。朱元璋。今日他没穿龙袍,也没带什么装饰,只拄着一根竹杖,杖头磕在地上,不响。
他站在不声不响的角落里,像昨天一样看着人,看那一尺半的空,看鞋、板、桩、绳、鼓,再看人来人往。
朱瀚不招呼,只在目光里给他让出一寸空。朱元璋眼里笑意淡淡,站了一会儿,挪到绳边,伸手,摸了一下。
他摸得不重,像是怕把这条绳弄疼。
摸完,他不说话,转而看向朱瀚,眼中一闪即逝的欣慰像风掠过灯火,灯火却稳。
接着走上前来的是一个佝偻的男人,背着一幅破画框,画框里夹着一张旧纸,上面用炭涂了几笔,隐约是一个桥的轮廓。
男人一拐一拐,进了绳边,先伸手摸,摸得很长,像他要把这一尺半摸得牢些。
他抬头时,声音粗,“王爷,我求个‘半步。”
“说。”朱瀚道。
“我叫陈拐子,原先做画匠,给人画门神、画屋脊上的草兽。前一阵子腿伤了,走不得快,手也抖。
有人说我画得不如以前了,要我把摊挪走,说我耽误他们行路。
我不敢争,昨日站在旁边看了一天,见你们这儿讲‘让,我想问一句:我能不能在这边‘借半步,画一张东西再走?我只求半步半个时辰,不挡谁。”
他说话不快,每一个字像用布擦过,抹净了才往外送。
围观的人先安静,后又起了小声议论,却没有嘲笑。
朱瀚道:“你来借的不是地,是心。你想画什么?”
陈拐子把破框一打,露出里头夹着的一张旧纸,画的是一个小小的旧学府门口。
他指着画,手有一点抖:“我想把你们这‘一尺半’画下来。让人知道这有这么一条绳,这么一尺半。”
“画。”朱瀚没有犹豫,“但先摸绳,再落笔。落笔半句半句。
你每下一笔,都把手停半寸。你画的不是形,是“空。”
陈拐子的眼睛突然亮了,那亮像从纸底下冒出来。
他搬着破框挪在一边,跪坐下,膝盖挨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