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们沉浸在妖飨里,竟无一理会白阶上的几人几妖。
“你知道我们为何被称作‘九尾玄狐’吗?”
涂山明的语气格外平静,以至于显得冰冷。
张洛沉默,怒目而视。
“我问你!你知道我们为何被称作九尾玄狐吗?”
涂山明暴怒地一喝,震慑得张洛心下猛地一惊,妖飨诡谲的响乐,耳朵里竟听不见了。
张洛瑟索地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我们是他妈九个尾巴的黑狐狸!黑的!你懂吗?我爹是黑毛,我娘是黑毛,我家一家都是黑毛,你猜猜,我他妈的怎么就他妈的是个白毛的狐狸!”
涂山明愤怒地披开头发,一手抓着张洛的脑袋猛地拉至切近,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涂山明的头发,外面看是一尘不染的白发,拨开浮发,里头竟是夹杂着黑色的花白!
“看见没有!我原来也是个黑毛!元化门的人折磨我,侮辱我,我的白发就是这么来的,就他妈因为我是妖!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的祖父跟随大禹治水,淹死在洪水里,我的姑姑嫁给大禹,为了中原的安定四处征战游说,我的叔叔战死在抵抗渊魔入侵的战场上,换来的,是人的背叛!是有苏家为了妖主之位,对涂山家实施的阴谋!换来的是元化门对我们族众男人的杀戮,女人的玷污!你懂吗!”
“你们看我们是什么?是畜生,对吗?所以你们才会不管我们做过什么,不管我们的善恶,肆意杀戮欺凌,对吗?这就是你们为什么会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闯进深山老林,屠杀灵兽,做毛皮垫子,还有他妈的百鸟裙,是吗?我们的妖仙不是没有为了苍生献出过生命,没有我们,你们他妈早就灭绝了!”
“但你们对我们做过什么?我的妖帅被人仙杀父辱母,我的妖将们,哪个没失去过家室妻子?就算如此,我们也只是在报仇,而不是滥杀!我已经尽力约束他们,你还想怎么样?连我们报仇的权力也要剥夺吗?”
张洛早已愕然,怔怔道:“可这些仇恨,又因何而起呢?”
涂山明稍缓辞色,推开张洛,背过身去。
“背叛和成见的牧野之战,哎……是时候给这段恩怨画上个句号了……”
涂山明走上殿去,远远地说道:
“你考虑清楚,再决定是否加入我的事业吧……”
大殿的门,缓缓关上,张洛回过神,浑身竟如落水般汗透,虚弱的双腿,不住颤抖着,再支撑不住,“咚”地坐在地上。
玄祖的手稿,涂山明的只言片语,妖与人之间刻骨铭心的憎恨,张洛心中的谜团,渐渐笼罩整个心地。
广场上,妖飨到了尾声,众妖嘈杂散去,熊熊燃烧的篝火,只剩遍布焦木的火星还在隐隐燃烧。
张洛呆呆向广场前望去,诡秘的响奏,贪婪的飨宴,血腥的人祭,残忍到戕伤灵魂的场面,却好似过眼云烟一般消散。
漆黑的广场,竟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的干净。
“谁还会记得呢……”
张洛口中喃喃。
“你不愿意去就不去,我就算踏遍四洲,也定会找法子医治你的……”
计都见张洛失神,轻轻把手搭在张洛肩膀上,轻轻抚慰。
“我……”
张洛的喉头艰涩地动了动,舌尖口腔,满布干巴巴的麻痹。
“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好吗……”
张洛的眼中满是令人心疼的忧伤。
计都嗫嚅半晌,沉默着点了点头。
却不知妖众与人之间,恩怨究竟几端几何?
涂山明与元化门众人之间,又有着何种不堪回首的过往?
张洛缺损灵官的身体,又将支撑他到多久,涂山明口中医治之法,又能否令他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