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娘娘心中剧跳,万分感激间,又觉事情不对,纵是女儿获宠至极,抑或意在笼络夫家,也决不足以让一个天子赐血为己疗伤,一时疑思迭起,想起平日里听到今上种种贪色荒诞之闻,心底更是惊惑,一时僵在男儿背后,不敢动弹分毫。
小玄不闻动静,转过头去,见她双颊含晕,不由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先前的丢人反应,耳根又有些烧热起来。
“回陛下,好些了。”百宝娘娘这才回应,突地轻轻一挣,却发觉胸腹皆给黏连在皇帝背上,非但没能脱开,反倒给牵扯着肩际伤处,痛得一声低哼。
“给蛛丝黏住了!夫人暂且莫动,小心伤口,待我再想想办法。”小玄忙道,额角又在悄悄冒汗。
百宝娘娘默不作声,亦未再挣动,悄自运转真气,发现已能略微调息,不由一阵惊喜,当即行功自疗。
小玄知觉,遂寻了个能让百宝娘娘较为舒服的姿势坐下,以便她培元疗伤,自己则趁此观察周遭,只盼能发现雪妃的踪迹。
此时已至渊中极深处,依然未见到底,四下点点莹光飞飘舞,是这里的惟一光源。
“这些光亮色彩缤纷,不像是萤火虫啊……”小玄心中好奇,等了好一会,终见一点莹光飞到近旁,他生怕惊扰着百宝娘娘,探臂轻轻一捞,悄无声息地将那点莹光扣在手里,开掌捏住一瞧,原来是只小小虫子,形貌介于瓢虫及蜜蜂间,肥大的腹部呈半透明状,内里似有液体,盈晃间光芒闪闪,不停地变幻着颜色。
“果然没有见过,这地底下的东西就是古怪,不知是何物?”小玄寻思,捏着怪虫拿到近处细瞧。
“是九泉萤。”百宝娘娘的声音从旁侧响起,“只以蜗牛、蛞蝓及虫卵等小物为食,无毒无害,乃冥界的常见之物,除了它,冥界还有许多生灵甚至花木山石都会自行发光,所以真正的冥界并非人们以为的那般一片黑暗。”
“夫人,身上可觉得好点?”小玄忙问。
百宝娘娘长吁一气,收了功法,道:“又好些了,已能调息了,万望陛下继寻小女,臣妇感恩不尽。”
“这就去找!夫人扶稳。”小玄早就心如火燎,见她缓过些许,立马从石上起身,背负着她就要往更深处跃落。
“且慢!”百宝娘娘忽叫。
小玄转头望去,见她抬首望着斜上,手指一处,道:“那是什么?”循指望去,见上方崖壁数丈处的枝丛间似乎夹挂着一物,于昏暗中瞧不真切。
“过去瞧瞧。”百宝娘娘道。
小玄背着她急掠过去,探臂一摘,将那物取了下来,却是一小块撕碎的布片,甚为眼熟。
“是雪儿衣上的布料!”百宝娘娘颤声道,之前本已灰了心,这时顿又点燃了一丝希望的光亮。
“照此看来,雪儿应该是从这个方向掉下去的!”小玄精神一振,不待百宝娘娘再言,当即贴着崖壁朝下疾降。
岂知这一降,又逾二、三百丈深,两人心中各自惊灼,皆祈雪若吉人天相,熬过此劫。
再又飞降好一会,终似到了渊底,但见树木纵横扭曲交缠,形貌极是怪诞,两人在林木间搜寻,发现地势还在倾斜向下,林中开始出现簇簇奇花,大多都在散发着光芒,明暗不一煞是繁艳,加之四下里九泉萤也越来越多,点点丽光浮空中漂移,使眼前的阴森怪林显得瑰丽而神秘,随着深入,周遭景致愈来愈奇,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木纷呈眼中,只是两人一心救人,哪有工夫观赏景色。
两人朝下斜行,距崖壁渐离渐远,却然依没有发现雪若踪影,心中益发焦急。
渊底异样潮冷,湿寒侵骨,树木也越来越密,地上根丛乱石起伏,还积了厚厚的腐枝败叶,极为难走,小玄靴上裹满泥泞,常常需要猫低身子穿过林木,在他背上的百宝娘娘还不时给枝桠抓搭住衣裳,寻进的速度大大减慢。
百宝娘娘在小玄背上趴着,想着自己竟让天子背负着到处行走,心中忽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荒诞之感,心知大是不敬不雅,怎奈身上麻软乏力,况且两人还给蛛丝紧紧地黏连在一起,想想真是狼狈,只好悄自运功培元,抓紧疗伤,以期能多少再恢复些真灵。
小玄忽然立定,却是前方出现了一个没有多大的洞口,周边尽是由巨石构成的嶙峋石壁,攀满了树木、灌丛及厚厚的苔藓,沿伸至浓如墨色的黑暗之中。
“似乎没别的去路了……”小玄道,注气入剑,举起神骨照向洞中,见其内有杂木自上而下倒挂,枝桠张牙舞爪般拦着,甚是阴森,稍略目测,这种大小的洞,只有弯下身子才可勉强进去。
“那就进去。”百宝娘娘道,心中打定主意,为了找到女儿,便是把渊底每个角落翻遍都成。
“趴低点。”小玄道,提步迈向洞口。
洞百宝娘娘只好依言伏低身子,但觉两人贴得愈加紧实,心底怦怦悄跳。
小玄猫下身子钻入洞中,一边前行,一边挥剑将洞内的杂密枝簇劈开,初时还能半躬着身穿行,走了一阵,就只能改成伏跪状前进,岂料石洞愈收愈窄,待到后来,只有完全趴下方能继续前挪,但闻背上的百宝娘娘不时发出一声闷哼,料是给垂石刮擦着了。
两人煞是狼狈,小玄借着剑上的火光,瞧见石洞还在继续收窄,心里越来越没底,又听妇人在背上叫得有点凄惨,忽道:“如此难行,雪儿不会往这边走吧?”
百宝娘娘微微一怔,道:“何以见得?”
小玄默然,隔了会方道:“这洞越收越窄,前边怕是不通的。”。
百宝娘娘见他似有打退堂鼓之意,坚持道:“适才也没瞧见有别的去处,既已至此,也只有走到头再做定夺。”
小玄迟疑道:“可是你……身上有伤,可还支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