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万壑松风,已经天色大亮。
祭彤、鹳辛与鹤舞天不亮就离开庄园去了姑胥,子微先元一夜奔波,这会儿早已疲不能兴,与庄中的老仆说了几句,便回房坐定,凝神入微,自行炼养元气。
与南荒秘御法宗盛行的巫术异法不同,云池宗最重养气,以内视而至神通。
子微先元一坐便是五个时辰,直到暮色四合才睁开眼睛。
那老仆敲门进来,“夫人有请公子。”
“劳烦老丈了。”美人相邀,子微先元自然乐得从命。
壑中松风阵阵,坐在室中,彷佛坐在一条静谧的小舟上,四周都是翻滚的波涛。
子微先元静心听了许久,然后叹道:“犹如惊涛拍岸,云雪潮涌,令人心怀一清。”
丽人嫣然一笑,“公子说得真好。”
她侧身依在锦靠上,拿出一管碧绿的竹箫,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子微先元曾听过凤清菊的箫声,凤清菊的箫声清越婉约,而这位美妇的箫声却低徊愁怅,如怨如慕,有着难以排遣的寂寞。
子微先元想起她一生都在这深山中小小的庄园里,从未离开过。这样的如花美眷,却在空谷中孤零零老去,让人禁不住叹息。
良久,子微先元道:“夫人吹的这一曲先元从未听过,不知是什么曲子?”
“奴家也不知道呢。”夫人柔声道:“是夫君教了奴家这一曲,却不知它还有名字。”
子微先元叹道:“尊夫定是位超凡出尘的高人。”
“是吗?”夫人怔了片刻,低声道:“奴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哦?”
夫人眼圈慢慢红了起来,“他说荷花开放的时候就会回来,可荷花已经开了七次。”
子微先元没想到会引起她的伤心事,歉然道:“抱歉。在下不知道是这样……”
夫人用一条罗帕抵去泪痕,展颜一笑,“奴家失态了。”
她敛衣捧起一只瓷盏,“请公子用茶。”
子微先元接过茶盏,忽然抬起头。室内松涛依旧,但落在子微先元耳中,却多了一丝阴森的杀意。
大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被重物撞得粉碎。接着传来老仆的声音,“什么人!”
子微先元一把拉开室门,仆人的惨叫声已经四处响起,接着一声凄厉的狼嗥划破了山中的暮色。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穿过月洞门,正是应门的老仆,他胸前衣衫尽碎,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嘶声道:“夫人快走!是妖物!妖——”话音未落,一头苍黑色的巨狼猛然从背后蹿出,一口咬断了老仆的脖颈。
夫人惊叫一声,躲在子微先元身后,身子不住发抖。
子微先元扬手一挥,一道白光从巨狼头颅正中穿过,余势未衰,呯的一声撞在粉墙上,摔得粉碎,正是他手中的瓷盏。
巨狼篷的倒在地上,头尾还在不住抽动。子微先元道:“山中怎会有这样巨大的怪狼?”
夫人颤声道:“奴家从未见过……”
即使这些凶兽出自北砀山,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袭击住人的居所。子微先元忽然道:“不对!”
说着一团火光从外庭升起,竟是有人在放火焚烧。
子微先元高声道:“究竟是什么人!与家主有何仇怨!”
一个黑色的身影跃上院墙,火光中能看到他衣上纠缠的布缕和反光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