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硬兼施,循序渐进,她并不担心季沨不会上钩。
“等你想清楚了……”女士将名片塞进他的衬衫口袋,隔着薄薄的布料抚了下的胸口,“就给我打电话。”
“卧槽,”女士一走,旁边的侍者忍不住道,“这已经是这个月是第四个了吧。”
“啧啧啧,怎么就没有富婆姐姐包养我呢,我不介意的!”
“她已经结婚了。”季沨淡淡道。
“结婚怎么了,像他们这种家庭,婚姻不过就是个协议罢了,在外面不还是各玩各的,而且我们只是要个钱嘛,”同事搓搓手,“我觉得这姐对你还挺上心的,为了你可是连点了七天的大满贯。”
季沨没说话。
见得多了,他当然分辨得出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只是对漂亮宠物一点兴趣地逗弄。
他薄情寡义的父亲抛弃了他母亲,他母亲又差一点扔了他。
这辈子如果不能得到一次毫无保留的爱,那还不如不要。
“有道理,”但季沨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反驳同事,只是弯弯眼睛,“那她下次来了,我让你去送酒,把握机会。”
季沨说着,又将领口的钱拿出来点了一遍:“我出去一趟,你先帮我看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行行行,”季沨人缘一向很好,同事连连点头,“我给你看着,你快去吧。”
“好。”
季沨披上衣服准备出门,目光往酒吧里绕了一圈,男男女女都在暧昧扭动,只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了个长相精致的小男生,看着跟未成年似的。
但那张脸又确实很出色,眼睛是琥珀色的,眉骨深邃,鼻梁很高,在周围群魔乱舞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矜贵干净。
“那边你等会儿盯着点,”季沨说,“要是醉了就给人叫个代驾回去。”
“哎呦行了,那又不是你弟弟,你那么关心干什么,真是操心命,”同事推推他,“赶紧去吧,等会儿说不定要忙了。”
“确实不是我弟弟,不过万一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老板问起来不是不好嘛。”季沨笑起来,“辛苦了。”
*
深秋的天气有些凉,季沨出了门,拢进了身上的风衣,银行离酒吧有两条街,再旁边就是大学城。
有男生抱着书行色匆匆,女生捧着一杯奶茶,和朋友分吃同一份甜品。
那是属于纸张,银杏,和甜腻的烘焙气味,可季沨身上浓郁的酒气完全不同,他只抬眸望了一眼,路灯从他漂亮的侧脸晃过,便转身进了ATM机。
季沨数了数之前发的工资,又将刚刚收到的小费拿出来,一分不剩地存了进去。
卡号输得轻车熟路:“孟医生,钱我已经打过去了,谢谢你帮我垫付医药费,我妈现在怎么样?”
这已经是晚上12点,季沨本以为要明天早上才能得到回复,谁知道刚出银行,孟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不太好。”
“我们刚刚从急救室出来,护士说你妈妈刚刚有呼吸骤停的情况。我们建议……尽快进行手术。”
握着手机的指骨泛白,季沨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语气也温和礼貌:“谢谢孟医生,我知道了,手术费需要多少呢?”
孟海似乎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好半晌才开口。
那是一个他就算辞了学业没日没夜待在酒吧也要好几年才能完成的数字。
但是疾病从来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季沨开始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笑着说“辛苦孟医生,我会尽快的”,挂了电话却抬手遮住眼睛。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妈妈想要丢掉他的时候,他笑着说我好爱你要永远对你好,没钱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他笑着跑到牵着孩子的便利店店主的门口问可不可以给他一块过期面包,交不上房租的时候,他笑着穿了件跟相册里小孙子差不多的衣服叫房东奶奶。
他学着微笑,学着照顾人,学着让所有人舒服,学着忍受所有不怀好意的打量,那些关于人心的算计是刻在他骨子里的生存本能,连离岗五分钟都要许诺同事好处确认不给老板留下隐患。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
可是好像……从来没有幸运过一次。
耳膜里传来鼓噪的鸣笛声,有那么一瞬间,季沨很想冲进车流,将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冲得粉碎。
“同学,同学?”有人在唤他,语气里是清澈的担忧,“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