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这是电梯的声音,许是电梯内信号太差,听筒里传来的讯息总是断断续续。
宋其松要到了。
原也想原来自己在此刻也没有太多想要表述的心情,并非恐惧也不是怯懦,反而如此坦然自若地接受接下来会面临的一切。
他早已预料到今天,可惜没想过会那么早,在他一切准备都还没有做好之时。
他终于起身,打开灯。冬日的天总是暗得太快,眨眼间上帝便打翻一桶墨水,人类不懂神的旨意,却执意利用电来抵抗神意。
“唰——”
门猛得被推开。
原也恰到好处地向他展露一个温和的笑:“你回来了。”
宋其松突然便不知道要说什么。
眼前原也似乎并未受到网上舆论的任何影响,他不紧张更不焦虑,仅仅如此平静地看向宋其松。
原也还在继续:“你不要太担心,也不需要害怕,要先吃东西吗?”
宋其松定定看了他几眼,那种被隐瞒的感觉越发强烈,他想自己原来并不了解全部的原也。
太信任他,以至于真以为他对自己全无保留。
有些故事确实不必要诉说,宋其松想自己能理解,但原也复原得太过完美——还是要表述为伪装?宋其松开始无法把握这个程度,现在连他也忽略了他曾破碎过的事实。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之前回去的是云溪对吧。”
原也这次很坦诚:“对。”
宋其松又问:“你去找的是那个……”
“于泽。”原也接过他的话头,他叹气,“但我不是去找他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但他却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宋其松:“那你回去是干什么?”
原也沉默了半晌才说:“证据。”
时隔七年的证据,更准确来说,是证人。除了新春当天他接到电话之外,在宋其松回他父亲家的那天下午,原也又接到了电话。
只不过这次对面发了声音,是刻板的毫无音调的电子音: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原也一共听了一分钟的去死。
最终他挂断电话,他知道自己再度被盯上,但原也早已无力探究于泽是从哪个渠道又发现了自己。在接到电话的那刻,他毫不恐惧,相反胸膛里涌出熊熊烈火,从头到脚灼烧得他浑身发痛。
原也无比清晰意识命运为自己打下的节点。
就在今天。
当天晚上他便和父母说了这件事,这次他不再选择逃避,不再重蹈当时十四岁自己的覆辙。他想这七年内他早已滋生出无数的勇气,他不恐惧、不害怕,他可以面对,更有力量颠覆。
他告诉父母:“于泽发现我了,我想我们即将会面临和当时一样的处境,但也有不一样的。”
原也莞尔:“这次我选择面对。”
之前是许文秀挨家挨户去问有没有同学愿意出来帮原也作证,这次是原也亲自敲门。
比狗还不如。
原也想这过程简直比街上乞讨都要可耻,乞讨者至少能得到路人的怜悯,但他连这样的怜悯都得不到。
似乎七年过去,伪证都变成了真相,所有人——哪怕亲眼见证他被孤立被暴力——仍然认为他才是施暴者。
神情完全一致。原也想原来自己每个细节都记得,从一开始疑惑到后面的躲避与厌恶,大家原来在这件事上拥有的都是同样一张脸。
原也几乎把当年的同学都问了个遍,但很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作证,大家拒绝的词语都一致,无非是幸福者避让原则,没有人再想让自己卷入当年的漩涡中。
原也没放弃,只是暂时偃旗息鼓,他想如果时间再多点就好——
所以他也对宋其松说:“快了,一切都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