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欠人什么,不喜欢麻烦别人做任何事,从小?到大?没借过钱,没欠过钱,没让人垫付过,AA也宁愿是自?己先付钱而不是先让别人付。光是想到和别人有没有算清楚的账,已经会莫名焦急。
但池不渝不着急,她到底也不能因?为自?己着急,逼着池不渝现在整理那么多来来去去的单子。最后只强调,“那你千万别漏了。”
“知道咯崔大?师。”
池不渝一边说着,一边将摁住的棉签提起看了看,没有血溢出来的痕迹,松了口气,将棉签扔了出去。
崔栖烬在这时得以看清池不渝略微肿胀的眼,有些迟疑,但还是问,“你眼睛怎么了?”
“噢这个……”
池不渝慌乱把眼睛挡住,含含糊糊地说,“没睡好肿了呗。”
又补一句,“你别老是看我,我现在肯定?好丑。”
池不渝是一个好矛盾的人。
大?雨之下会哭到美瞳都?掉出来,脸上的妆花到乱七八糟的时候要追着护士问东问西,丸子头?摇来摆去的时候要唱“乌云乌云快走开”,病房里的人来来去去的时候她揉着一件旧棉袄,头?发乱乱衣服湿湿缩在一张躺椅里睡觉。她有时候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有时候也是真的很在意自?己漂不漂亮,甚至是在意得过了头?。
崔栖烬有时候觉得自?己能看穿她,有时候又觉得看不穿。
按照道理来讲,她应该大?惊小?怪地说,池不渝你哪里丑了。然后池不渝很扭捏地问,真的不丑?她说真的不丑,骗你是狗。但仔细想,这种话她说不出口,太过嬉皮笑脸。
而且这种事情在池不渝这里也会有另一种可能——
池不渝可能会一巴掌糊到她脸上,义正词严说,“崔木火你别以为你撒谎我看不出来!!”
她没有夸过池不渝漂亮。她吝啬夸奖,她回?避好话,她一旦认定?自?己的观点就绝对不改变,她的世界观里只会严格认定?一个原则——没有理由的好话等?同于撒谎。
于是,她很突然把眼镜摘了,在糊成色块的世界里很突兀地问了一句,“那我呢。”
池不渝很茫然,“你什么?”
崔栖烬耐心地继续问,“我现在是不是也很丑。”
“我隐形眼镜掉了不是很能看得清……”池不渝摇摇头?,很认真地给她研究起来,“现在嘛,只能看清你皮肤很好,很白?,眼睛很大?,眼睛里头?还有个人呢,模模糊糊的……”
崔栖烬听她这样讲,笑了。
池不渝自?己这样说,但也跟着笑得东倒西歪的,然后影影绰绰地凑过来,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继续评价,“而且笑起来也蛮好看的,嘴巴红红的,眼睛弯弯的,乍一看是个大?美女……”
崔栖烬坦然地接受评价,坦然地接受“乍一看”。
等?池不渝说完,在所有色块里找准位置,在池不渝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轻轻地说,
“那我现在看你,也一样了。”
——她看池不渝,也和池不渝现在看她一样,嘴巴红红的,皮肤很好,很白?,眼睛很大?,眼睛里面还有一个人……
笑起来蛮好看的。
她摘下眼镜,找到了支撑材料,那这就是一个事实-
陈文燃再拎着一大?堆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好怪的眯眯眼——
一个病里病气的,被腾到了她带来的轮椅上;另一个,正在给病着的这个喂咬得乱七八糟的芒果。
池不渝眯着眼,昂起下巴问,“你说是不是还是真心话大?芒果好吃?”
崔栖烬被她喂过来的芒果戳了一下嘴巴,但还是语气平和,“是吧。”
池不渝说,“我也觉得。”
然后又眯着眼,把手往前伸了伸,找准崔栖烬的嘴巴,手上的芒果贴上去,又很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那你知不知道,真心话大?芒果为什么叫真心话大?芒果?”
嘿?
陈文燃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摸着下巴想了想,刚要给出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
难道是因?为说真心话的芒果会比较甜?
那边崔栖烬就咬了一口芒果,然后率先眯着眼说了,“因?为真心话大?盲Go。”
池不渝兴冲冲地扬起芒果,“Bingo!”?好怪的答案。
陈文燃没反应过来,仔细琢磨一会,恍然大?悟,终于得出一个等?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