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敏锐的一些勋贵世家,在看到刘澈的马车进京时?,便明白宫中皇帝已经驾崩了。
出身世家的官员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前方一直默不作声的孙无忧,又与临近之人相?互交换了眼?神,才对孙无忧开口道:“孙侍中,今晚王家大人要办酒宴,咱们一同?去罢。”
孙无忧原本要推拒,可另一侧的大人也如此劝说,推拒不得,只好应道:“好吧,好吧,既有好兴致,那就聚聚吧。”
宜都?王刘澈与尚书令顾琛、御史沈南归入京后,沿路不停,走中直道径直前往皇宫。
踏入宫门时?,刘澈只觉得宫中远比他想象的凄清寂寥,无人指引,更无人迎接,唯有满身透着肃穆之气的九层台台间沿路列了两?列,路的尽头是他近些夜晚常常梦到的金銮殿。
他回首与顾琛对视一眼?,尽力驱散心头不安,率先朝前迈步。
行至一半,他又觉不对,转头问道:“我奉太?后旨意回京,是否应该……先去拜见太?后?”
顾琛垂着头,目光落在地面上,回道:“入京时?禁军回报,皇太?后忧思过度正处休养,三殿下且等到太?后宣召时?再前往拜见,即可。”
“那我们现在是……”刘澈有些迟疑。
顾琛淡笑道:“此刻宫中只有九层台驻守,无任何闲杂人等,三殿下舟车劳顿,尽可自便。”
“九层台……”刘澈喃喃着,忽而?问:“对了,秦姝呢?她在哪?”
顾琛摇摇头,只当?不知。
刘澈还?要再问什么,却遥遥望见金銮殿走出一女子,女子走路不甚平稳,甚至还?需扶着门口高柱,可旁人要来搀扶时?,她仍一把?拒绝,顾自踏上长阶,一步一步地朝刘澈走近。
即便距离稍远,即便女子一身被血染了色的破败长裙,刘澈还?是一眼?认出,那是秦姝,是他一直不敢小觑的人。
他快步迎了上去,还?不等近前,就见秦姝在行走长阶的最后几阶时?双腿一软,倏地摔倒在地。
他不免惊呼,连忙上前将人扶起,“皇姐这是怎么了?竟虚弱至此。”他朝着面色苍白的人儿说着,手?指在扶起秦姝时?不经意地搭上她的手?腕。
探脉的下一刻,他心中的石头才堪堪落下几分?。
没想到,秦姝竟是真的伤重成这样,并无一丝作假。
“王爷见笑了。”秦姝屈了一礼,轻声道,“陛下驾崩后,臣留守在宫中,无一日敢懈怠,唯恐外面居心叵测之人趁大位空悬,趁虚而?入,故而?也来不及照料身上这点小伤了。方才臣在殿中整理前些日百官的奏折,听闻王爷回宫,便走得急了些。”
她抬眸望了一眼?刘澈,“宫中朝中,都?在期盼着王爷早日入京,主持大局。”
刘澈笑意不达眼?底,“小王奉旨入京,主持大局固然要紧,可秦姝姐姐保重身体,以备好生辅佐小王也同?样重要,毕竟如今的京城将士们、官员们,都?对姐姐更加熟悉,小王日后也要多靠姐姐提点着,不是吗?”
“王爷说笑了。”秦姝缓缓道,“如今的禁军统领是陛下和?先帝皆颇为器重的许青霄,官员们也多半敬佩和?向往顾尚书和?卢中丞的才学品德,军中朝中,怎么说也轮不到臣来提点王爷。臣此次护驾受伤,是伤了经脉根本,恐怕日后再难习武,也不宜再执掌九层台了,还?望王爷体恤,许臣辞官,出京休养。”
“皇姐这可为难我了。”刘澈闻言扬眉,“皇姐您是护国长公主,就算辞了九层台的差事,也是合该享受荣华一生的,怎能让你?独自出京去过苦日子?不如本王在京中给你?置一处公主府,你?以后便可潇潇洒洒地……”
“臣若离京,也不会孤身一人的。”秦姝抬眸,正色道:“谢少将军,与我互为心悦,我二人约好了一同?辞官离京云游天下,还?望王爷恩准。”
刘澈这回倒是有些迟疑了。
秦姝知道,此人极为忌讳世家中人。
自己若能带谢行周远离权力场,于刘澈而?言,是难得的好事。
毕竟谢行周此次也算有功,若留下,定是要论功行赏的,以他如今的威望和?品阶,若再加官进爵,便是下一个谢骁。若假以时?日谢家再次与士族联姻呢?——这是刘澈不愿意看到的。
刘澈的身体微微后仰,与秦姝拉开些距离,在她的注视下应道:“好,既然皇姐已经安排妥当?,小王若再干涉,倒显得不通人情了。”
阿姝弯了弯唇角,抬手?执礼,“那便,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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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过半,王家府邸只留下一桌平日交往甚密的世家勋贵们。
勋贵们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一杯接着一杯地劝酒,像是没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