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银质叉子,尖端沾到松露鹅肝酱:“可是我刚出小区门口,他恰好从车上下来,挡在我面前把我截住了。”
“其实上次在你们大学附近偶然见到他,我就知道,他再想找到我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以后没安生日子过了。”
陈茯苓更深地叹口气:“今天学生的课取消了,我给家长们打过电话,说今天有事儿没事情做,怪无聊的。”
当时陈继突然出现,让陈丰年猝不及防。他百感交集地看着陈继,嘴唇蠕动想说点什么。
最后却连一个最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
陈茯苓说的那些话,想必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陈丰年狼狈地站着,他无可辩驳不知怎么辩解,只有一双眼睛刻着他的亲生儿子抱着母亲,无地自容。
从始至终陈继没有给他半个眼神,安慰好陈茯苓,他扶着她的后背和肩膀。
“妈,我们走吧。”
“茯苓——!”陈丰年追上前半步。
周絔行挡在他面前:“我已经报警了,别再做骚。扰的事。”
这话是骗他的,否则陈继他们也得等警察过来录笔录,不会出现在餐厅。
从陈丰年说到学生,陈茯苓有意岔开话题,陈继就知道想了解事无巨细的真相绝无可能。
上次陈茯苓一字不提,如今她也没倾诉欲,只愿将十多年前的事扼杀在过去的时光尘埃里。
“不去教学就在家里好好歇着啊,”陈继说,“陈女士,不要太女强人。”
陈茯苓嘁声道:“我这是正常工作,我年轻那会儿,一天跳舞18小时不带累的,迷倒一大群迷妹,”她回忆往事嘿然,“女孩子真软真香啊。”
夕阳沉西,吃完饭陈茯苓出来站在餐厅的第四层台阶,她又染回了一头金毛,短发迎风四处乱动,柔软地蹭到脸上。
她仰脸面朝天空伸懒腰,眼眸微微眯起,全身心地沉浸在暖金光下。
金粉一样的光线映进陈继的眼底,他目不转睛地看。
他觉得他的妈妈美得令人心惊,强大得令人心疼。
“下次回来提前告诉我,我给你和小行做菜,”陈茯苓心情不错,说,“不尝试新菜了,肯定不是黑暗料理,不会让你俩吃成尸体。”
陈继笑道:“要真是黑暗料理我才不动筷子呢,”他腰胯一提一怼,撞了撞周絔行说,“先让小行试毒。”
每次陈茯苓做新菜,周絔行都很给面子,干干净净地吃完。
周絔行卷唇:“嗯。”
回学校的路上,周絔行驱车驶入人海,一路朝东去。
一小时的距离近,虽然到了另一个城市,但实则好像都没出市中心。不走高速的话,红灯每隔两条街就有一个,周末有人去公司加班,前面车辆不少,车速始终加不起来。
粉色的大众途锐一点一点地前进,没拐去高速路。周絔行平稳地驾着车,他觉得哥想再在这个城市里多停留一会儿。
夕阳未燃尽,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灯头散出很大的光晕。
陈继沉默地看窗外,人流后退,车辆后退,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后退。
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心疼陈茯苓。
陈继能推测出一些画面。
一个柔弱美丽的女人,经猜忌、历怀疑,唯一的软肋是她还不会说话的儿子,可儿子却被丢掉了。
此后经年,她在无数条道路上奔走;所过的每一个地方,她又试图从无数张嘴巴里询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上天待她刻薄。
心灰意冷,她离开生她养她的城市,来到这里。谁知2600公里外的福利院,藏着她的儿子。
上天待她不薄。
“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我应该一直陪着你,我不该把你留在那里的。”陈继13岁的时候,陈茯苓伏身难抬地跪在地上把陈继死命地搂在怀里,把周围的人哭得落泪,“我快活不下去了,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啊我找到你了,谢谢。谢谢,我找到你了,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陈继也跟着哭,可他那时并不知道陈茯苓到底有多疼,只是被母亲的哭声感染。
“哥。”周絔行喊道。
“嗯?”陈继应了声,扭过头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