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自己:“没有事。”
窗外,远处的宫墙和屋顶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张玉庄伸手轻轻抚过冰冷的窗框,寒意跃动于指尖。
目光越过这茫茫雪景。
他久久凝望着道场的方向。
半月之后,张玉庄才收到一封信,这封信年初时已送到京城,只因他当时是个落魄不受宠的皇子,所以无人愿意多走这几步把信送到司天台上。
经此瘟疫,善于捕风捉影的人恨不得把所有关于六殿下的东西都搜罗起来交给他。
信很简短,只说师父走得安详。
那天黄昏散得很快,司天台沉黑一片。
张玉庄捏着信独坐一夜。
无人相陪。
无话可说。
*
人心变换,须臾之间。
数月前,张玉庄还是那个不受待见苦居于司天台的落魄六皇子。
今时今日,他却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朝堂风向陡然变化,他们赞颂六皇子有先见之明和端肃之风,呼声越来越高,群臣力谏皇帝将他从司天台上调出,让他投身庙堂之中。
因私改药方一事,皇后母家被连根拔出,太子张怀安又体弱,皇子之间,无有建树如六皇子这般者。
王朝需要一位有能力且身体康健的继承人。
如此境地之下,张玉庄却言称修炼遇到了关窍,需要调养。
调养多久却没提。
自那之后张玉庄将自己锁在司天台上,拒绝见任何人。
此举引发诸多猜疑,认为六殿下在装模作样,或是六殿下修道修得走火入魔。
寒雪天,月如霜,司天台像一座被天下孤立的岛。
殿门被叩响时,张玉庄正伏案练字。
门外是皇帝和两位内侍,并无其他人。
皇帝穿着厚重斗篷,胡须和眉毛上沾满了雪花。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借这殿门开启,雪花不要命地往里钻,甫一对视,因着多年赖以习惯地疏远压制,父子俩都愣在原地。
北风不晓人情,只管撒开欢地呼啸。
张玉庄沉默片刻,才行了礼,请皇帝入殿。
皇帝缓步入殿,示意身后内侍守在殿外。
他用目光缓缓逛了一遍这间可以称为简陋的房间。
司天台的陈设极为朴素,同富贵皇宫截然不同,书架堆满典籍,案台上散落着执掌,一盏孤灯。
皇帝视线最终落在张玉庄身上。
还有一身褪色的道袍。
他眼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又很快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再开口,依旧是天子威严:“朕听闻你在此处闭关修炼,可是身体不适?”
张玉庄恭敬道:“臣一切安好,只是道法上遇着了瓶颈。”
“你似乎,从未对朕自称过‘儿臣’二字。”皇帝转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茫茫雪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问道,“你可知朝中对你议论纷纷?”
张玉庄低头答道:“臣略有耳闻。”
皇帝转过身:“那你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