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张怀安回答说,眼神闪烁。
虽是如此说,但张怀安的身体明显紧绷着。
话头像是被掐断了一般,满殿沉默。
“怀安。”张玉庄轻轻地说,“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同我讲。”
“我不知道要怎么……”张怀安委屈地低下头,声音染上了哭腔,“瘟疫,是舅舅他。”
礼部侍郎借改药方敛财一事举国皆知,众人骂声一片。
“我知道母后去为难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见到你该怎么说。”
“该做什么……”
他越说声音越低。
张玉庄胸口发闷,皇后岂是甘愿安安静静过下去的人,想来所谓这段时间,她恐怕没少在太子耳边说他张玉庄早预见到太子会染瘟疫,但依旧什么都不做。或是说张玉庄就等着太子不治而亡,换他去做储君。
张怀安贵为太子,但在张玉庄眼里,他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稚气未脱,天真浪漫。从未染过半分邪念,一场瘟疫,让他知道疼爱自己的舅舅害了那么多人,又知道此中或许有那位不分日夜照顾自己的母亲从助。
紧随着,他听见自己敬爱的六哥想要取缔自己。
一场突变,恰似装满了水的琉璃盏崩碎一地,溅得他身心俱损。
这样一张白纸,恐怕也禁不住有人不分日夜地往上泼墨水。
“我近来研究医书,给你找了些调养身子的药方。”张玉庄拿出自己整理好的册子,递了出去,“都是看来的,我不知效用,你若想用这方子,需找太医来过过眼。”
张怀安抬起头,眼中欣喜一闪而过,很快就黯淡下来。
他问:“六哥你……是真的想要帮我吗?”
张玉庄深深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怎会如此问?”
“他们说……他们说你要杀了我,要做太子。”张怀安闪着泪花,“你那么久都不来看我,我以为你不在乎我。”
张玉庄难得温和地笑了笑,问道:“那么,你还就这么告诉我了?”
张怀安摇头说:“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有过约定的。”张玉庄蹲身下来,对他说,“我会一直护着你,你亲身受过疾病之苦,我相信未来你坐上那个位置,更能体会百姓疾苦。”
张怀安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伸出了手拿那本册子。
*
回司天台的路上,张玉庄心中思绪万千,他深深叹一口气,看着这四方宫墙圈住无数飞不走的鸟。
忽而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循声望去,一群宫人正围着一个小内侍。
听了片刻,他们言语之中尽是羞辱和嘲讽。
张玉庄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过去。
他开口,声音难得带了些皇子威严:“吵什么?”
众人回头,顿时脸色大变,纷纷跪地行礼。
张玉庄目光落在那个小内侍身上,只见他蜷缩在地上,吃痛地捂着肚子。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又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被打倒在地,周围是一群趾高气扬的同窗。
一股莫名的怒意自心口生起。
“怎么回事?”
小内侍颤抖着跪着,低声回:“是奴才不小心撞到了人。”
其余跪在地上的人闻言纷纷附和:“是啊殿下,我们没动手。”
“宫墙里,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张玉庄听得眉头微皱,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
“都下去吧。”
这里是皇宫不是道场,小内侍也不是宁恙,他不会冒着得罪其他人的风险指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