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谢陆言开口道:“这些是我小时候的。”
应宁手中动作一滞,立刻看向他。
她手里拿的是个遥控飞机,一侧的机翼明显被折断过,但又被人用胶布小心翼翼地粘好。
谢陆言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糖醋藕片放进嘴里,边吃边说着,“那个是我六岁时的生日礼物,……是谢家凯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那时的我,对它简直爱不释手,每天都在院子里练习起飞和降落,梦想着有一天能像它一样自由翱翔。”
他语气稍作停顿,似乎在回忆那段久远的回忆,“后来学校组织夏令营,要求每位同学带一件最珍贵的东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架飞机。可是在一次意外中,飞机不幸坠落,一侧的机翼受损严重。回到家后,我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整个下午。”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却发现那架飞机就放在我的枕边,机翼上的裂缝已经被精心修补,甚至看不出任何痕迹。”
谢陆言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后来我才家里阿姨口中得知,那天晚上,是我妈悄悄来到我房间,拿走了那架遥控飞机,是她用了一整夜的时间,亲手替我把它修复好的。”
说完,他轻轻一顿,喉咙上下去翻滚,似乎咽下去了什么。
低着头,继续吃菜,默默地,声音略微带着一丝哽咽——“快来吃饭吧,老婆,一会儿该凉了。”
应宁想了想,把遥控飞机仔细放回盒子里。
她坐到他身边,双手挽着他的胳膊,对他甜甜地笑,“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玩具,我一定要好好保存,留给我们的宝宝。”
小脸凑过去,软乎乎地,小猫儿一样,去蹭他的下巴。
“阿言阿言,你开心一点,嗯?”
她难得撒娇,终于逗得他笑,放下筷子,拥她到怀里,低头问她,“你不怨她吗。”
应宁想了想,说道:“过去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现在,我也即将成为一位母亲,能渐渐理解她的心情。其实,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或许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难以接受,但站在她的立场上,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又因我的身份而陷入无法言说的困境,作为妈妈,她只是想用尽自己的全力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作为女人,她有自己的脆弱与无奈,她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远非外人所能想象的。”
谢陆言静静地聆听着,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他转头望向窗外,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既是对过往的深深告别,也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雪花覆盖了大地,也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这是结束,也是新生的起点。
那是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它以洁白无瑕的姿态,为往昔画上了句点……在这片被雪覆盖的洁白世界里,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一切也都可以被重新书写。
应宁偶尔也会陷入沉思,脑海中不禁浮现这样一个疑问——倘若谭韵泠有朝一日再度出现,阿言是否会主动迈出那一步,与她相见?
这个念头像是夜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短暂却令人遐想。
遗憾的是,谭韵泠的身影从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就像一阵轻风吹过,再无后续。
日子就这样悄然流逝,没有过多的波澜与起伏,两人又回到了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幸福中,每一天都在彼此的陪伴下度过,无论是晨曦初露的早餐时光,还是夕阳西下的晚餐闲聊,都充满了温馨与甜蜜。
在这里,他们不再追求奢华的生活,而是珍惜眼前这份平凡中的美好,一碗热腾腾的粥,一碟家常小菜,足以让两颗心紧紧相连,共同构筑起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外界的纷扰,只有两人相互扶持的坚定,以及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
在一个春日的午后,应宁午睡醒来,接到了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
是久违的周婶儿打来的。
那时候,谢陆言正在花园里忙活,冬去春来,他在给新栽的花盆翻土,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
应宁红着眼睛走到谢陆言身后,侧身抱住了他,声音哽咽,“阿言,奶奶走了……”
谢陆言手中的铲子掉落在地上,一朵枝头的花瓣,历经寒冬的考验,最终在春天到来之际,轻轻地散落到了泥土里。
他的眼泪无声地滴在了土壤上。
“周婶儿说,奶奶最后那段时间里,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嘴里却一直念叨着我们,念叨着阿言和妞妞,一直一直……”
应宁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阿言,你想不想回去送奶奶最后一程?如果不想,我们就在这里给她烧点纸钱,我想奶奶在哪里都能感受到我们的思念,她不会怪我们的。”
一天后,飞机缓缓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应宁和谢陆言直接打车来到了陵园。
老太太的葬礼一切从简,遵照她生前的遗愿,与爷爷合葬在一起。
除了谢家人,小楼的爷爷奶奶,还有阿坤的爷爷也来了。
清晨的墓园,绿树环绕,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第一排,小楼的奶奶刚刚出院,身体虚弱,由小楼搀扶着。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沉浸在默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