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旁若无人地迈进了府邸中,走廊的壁灯亮起,像在指引着他们前行的方向。
曼斯注意到,装饰物全是一些温暖的颜色,连墙上的挂画也是。丰腴的女士,或是健壮的男士,怀抱着尚未睁眼的婴孩,更远处是一些色彩明丽的婴儿玩具和推车,绽放的鲜花和难得一见的丰收美景。画师的水平很高,亮了灯之后,这些温馨画面愈发活灵活现。
凯恩沉默地在前面带路,他似乎对短短的这一段路异常熟悉。理论上来说,潜入者总是要藏身在阴影里,而他却反其道而行,带着曼斯直接从灯火通明的走道穿过。
从不踏入任何阴影中。
一路上那些仆役、管家对陌生的访客视而不见。
他们从阴影中穿过,神情肃穆。
异样的沉默让曼斯感到一丝压力,他很快发现这个宅邸中的仆役们确实是不正常的。
“没有呼吸。”或许是他盯着对方太久了,端着银制餐盘的男仆转过头,漆黑无光的瞳孔毫无焦距地“看”了过来。
一只借助戏法变化而来的蟋蟀,从曼斯的袖子中飞了出去,落在了男仆的头顶,又掉落在餐盘上,发出了刺耳的鸣叫。
“也没有体温和知觉。”也许是观察得太仔细了一些,他忽略了餐盘上的蟋蟀,被它投下的阴影笼罩。
一瞬间,宅邸中温馨安谧的状态消失了,阴影里所有的怪物睁开了眼,凝视着他,蓄势待发。曼斯快速地偏头,环顾四周,尽管什么都没发现,仍觉得后背隐隐发寒。
这种天生的危险直觉曾让他在一次奇遇中,有惊无险地获得了术士的传承。
“你刚刚被阴影注意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等待的凯恩,告诉曼斯,“那只蟋蟀带来的危险。”
曼斯喔了一声,他弹了弹指节,将场景中多出来的外物收拢回了袖子中。
蟋蟀的叫声停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仆役们的走路悄无声息。
“现在没有了。”曼斯同样压低了声音。他耸了耸肩,“这里甚至比凯特王的墓室还要阴森,我现在开始丧失信心了,或许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你难道没发现吗?我们已经被困住了。”
向下的阶梯重新被阴影所笼罩,只有向上的灯,还在缓缓地,一盏一盏亮起,仿佛在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不,你不会的。”凯恩笑了起来,“沃伦夫人不会伤害我们的,她一定还做了其他的万全准备。”
“喔,知识之神在上,再相信你我就是个傻子。”曼斯点燃了蜡烛,将它轻轻放置在笼罩在阴影中的台阶上。烛火快速地熄灭了,浓稠的阴影像海潮一样呼啸而来,在台阶的末端涌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
年轻的贵妇人把玩着镶嵌着珠宝的精致匕首。
她靠在窗边,望着惨白的月色,难得有心情回忆这把削铁如泥,被附魔上锋利和血流不止加成的匕首,是怎么到了自己手里的。
那天的出行,似乎遇到了几位品性不良的高壮佣兵。
沃伦夫人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在年少的时候,她会为这些丑恶的目光感到痛苦。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痛苦在别人眼中,实在是微不足道。
她的贴身女仆似乎同样对这样的家伙厌恶异常,半夜就抓来了其中某位,作为“教学耗材”,像死猪般地丢到了地板上。
她递上了匕首。她凑近自己的耳边,发出了不可拒绝的命令。
“杀了他。”
“挖出他乱看的眼睛,埋进府邸的花园里。”
当时的自己恐惧极了。她步步逼迫,握住自己的手,带着她将匕首捅向佣兵的心脏。侍女们各做各的,连管家和护卫们,似乎都忽视了眼前诡异的一幕。
只有她和贴身女仆,直面了那一幕。
匕首轻而易举地划穿佣兵的软甲,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飞溅到脸上、地面上。那种令人浑身战栗的恐惧感,在现在化为了诡谲的激动和兴奋。
为什么甘愿做神子的母亲呢?
她明明可以成为所谓的“神”。
沃伦夫人难耐地舔了舔唇,充满期待地倾听着楼下的动静,等待自诩为救星,想要拯救她的童年玩伴。
——童年,这真是遥远到令人怀念的一个词语啊。
经过多方暗地里的求证,她已经完全确定,莎柔捏的“虚弱期”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个陷阱。
她的贴身女仆,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怪物啊……
沃伦夫人拢了拢耳畔的卷发,仍然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她的助手来了。
“夜安,我的朋友们。”沃伦夫人的肚子高耸着,不像是怀孕两个月的样子,更像是足月了快要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