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便手拉着手站起身,没有上马,任由马儿跟随他们走走停停。当暮色四合,斜阳的余晖染红了半山腰的时候,慕朝游这才与王羡一齐牵着马从林间走了出来。
步出密林的下一秒,他们同时看到了林边天空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王道容牵着马,冷冷地远眺着他们二人,他不知站了有多久,清瘦的身影渺远的仿佛凝固的一抹淡色血迹,他静静地伫立着,冷静地打量着,评估着他们两个。
他似乎刚跑马过来,乌发散乱,衣襟大敞露出蜜色的胸膛,他眉眼冷清,居高临下,本就清贵,此时愈发高不可攀,又隐约泛起一股癫狂之态。
哪怕早作了准备,在看到他二人双双消失,双双出现时,王道容眸子一闪,眼球还是被刺痛了,目光沉了沉。
他清楚地明了这是慕朝游连日以来的挑衅,因此也在竭力保持冷静与她往来应对,力求不被她扰乱自己的节奏步调,但这一刻他的忍耐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他不动声色,强捺下内心的群魔乱舞,面上仍保持着平静,上前见礼:“父亲。慕娘子。”慕朝游能感觉到王道容的视线一点点掠过她的发丝、衣裳,指尖,他凝望着她微红的脸颊,像丈夫在检视着出轨的妻子。
而出轨的对象却是他鳏居已久的父亲。
这一幕实在太过荒诞,古怪,令人毛骨悚然。
王羡侧身叫慕朝游先离开,待慕朝游走后,他这才冷声说:“你待在这里作什么?”
王道容轻轻说:“父亲能与慕娘子出去跑马,儿子一个人待得心情苦闷,难道就不能跑出来逛逛吗?”他目光静静地,不偏不倚,寸步不让地与他对望,视线里以下犯上的冒犯已经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
王羡被他看得不适,眉头皱得更深,一边将马鞭随手递给身边的仆役,一边径自往前走,“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收起来,你也该晓得她对你没别的意思。”
王道容原地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开口:“父亲以为她对你便是真心吗?当心了。父亲。”
少年嗓音淡渺得像月下的鬼唱,又像一句不祥的谶言,“她对你恐怕也不过是逢场做戏。”
王羡脚步没停,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回到屋里,他脱去身上的衣服,换了件新衣。阿簟端了盆水来净手。王羡将手浸在清水里洗干净了,才擦了擦指头上的水渍,张悬月那边就派人来请,道是有事相商。
王羡倒也没多想,叫人打了盏灯笼就出了门。
张悬月决心在今日成事,为此特地做了万全的准备。屋里准备了上好的酒菜,炉子里点的也是甜腻的具有催情之效的熏香。
慕朝游回来之后,她没叫她来伺候,而是命她回去洗澡换衣。
王羡一进门,张悬月便迎上来,笑着同他寒暄了几句。
王羡心中微感惊讶不解,仍给足了她面子尊重,与她结伴进了屋,张悬月请他坐下,敬了他两杯酒。
王羡抿了抿杯中酒液,再也不能装模作样,只无奈问:“你今日这一番阵仗是打算做什么呢?”
另一厢,慕朝游刚将马牵进了马厩,张悬月就把她叫了回来,见她一身草屑灰尘,皱皱眉,叫藕花带她下去洗澡换衣。
等到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谷,别业曲折的回廊内挑起一盏盏纸灯。
慕朝游换了一身干净单薄的新衣,半潮的头发匆匆挽了个简易的发髻,当她走过长廊时,灯笼被山间的夜风吹得左右欹斜,昏黄抖落的光如同扭曲的鬼影。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眸望了一眼,沉沉的夜色,不久之前还是夕阳晚照,风平浪静,一入夜之后,四面忽然狂风大作,看这模样似乎有一场暴雨。
夏日山间的暴雨向来都是说来就来的,没任何道理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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