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神经外科重症学术研讨会,在城际酒店召开。
周书闻和他的恩师陈远泽一同受邀参加,彼时陈远泽已经是附一院的正院长,周书闻也在半年前取得了正高职称,正式接替陈远泽成为C市神外的一把手。
研讨会共召开三天,全国的神经外科专家纷纷赴京参会,就神经外科重症领域的热点话题进行专题讨论。
周书闻在第一天和第三天都有演讲,所以一直留到了大会结束。
那是深秋的某一天,大会彻底落下帷幕后,周书闻没有立刻返回C市,在国家的首都多留了一晚。
京市不比C市,冬天格外冷一些,还是深秋就已经飘起了雪。
吃过晚饭,周书闻穿好厚厚的外套,准备沿着街道散步回酒店,离开餐厅时,却正好撞上从另一个包间出来的潘文生。
两人对视皆是一惊,而后相视一笑。
“好久不见啊。”潘文生说。
“是啊,”周书闻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从他……有快一年半了吧。”
潘文生也感叹时光飞逝。
他们分别交换了一下来因和住址,才发现原来都住同一个酒店。
“这就是缘分啊。”潘文生大笑起来。
他比一年前老了些,性格也亲和了许多,再也没发出过刚认识时那种刻薄的语气。
“怎么样,没开车吗?”他热心道:“我送你一程?”
周书闻原本是打算散步回去的,但恰逢这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他也十分想和对方聊聊天,思考片刻,便也答应了下来。
“好,那麻烦您了。”他笑着说:“明早方便的话我请您吃早餐呀?”
潘文生眉梢扬了扬,怀念地按按他的肩:“感觉你比以前要稳重了呀,”他戏谑地:“以前家里没床还自告奋勇请我们留宿呢。”
周书闻惭愧地摇摇头:“您就别打趣我了,年纪一年年在长,总不可能一直都是愣头青的样子吧。”
潘文生听着他的话,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感慨道:“是啊,这么一年年过着,我也终于是要入土咯!”
“您最好还是长命百岁,”周书闻轻巧地化解:“不然甘老师要哭鼻子了。”
潘文生当即大笑起来,手指点了点:“你啊!”
潘文生的车停在大路的另一边,他年纪大了,懒得自己开车,长期雇用了一名司机,此刻正隔着街道遥遥冲他们挥手。
周书闻和潘文生并肩朝那边走去,途中经过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有一位穿着略不合身的衬衫西服的年轻人,坐在玻璃后的桌椅上吃泡面,手边放着一沓A4纸,时不时就往纸上瞟一眼,还小心地遮一遮,生怕泡面的汁水溅到雪白的纸张上。
明显是个刚出社会不久,忙碌奔波找工作的毕业生。
潘文生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发现周书闻就对着这样的场景呆呆地看了很久。
看到里面那个年轻人都注意到了,警惕又护食地把泡面往身前挪了挪。
像是经由这个画面回忆起了什么分外有趣的事情,周书闻居然笑了起来,笑得格外会心。
潘文生敲了敲拐杖:“小周,不走吗?”
周书闻回过神,拢了拢透风的衣领,迈步跟上:“来了。”
车里暖气十足,周书闻坐上去不一会儿就摘掉了围巾。
他很少讲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潘文生在絮絮叨叨最近的一些事,比如甘兴平都有孙女了,又比如甘兴平做实验还是会出错。
“唉,”他感叹着:“说起来,最近我老是做梦呢?”
“您梦到了什么?”周书闻问。
“梦到我第一次见到图桠的样子。”潘文生嘿嘿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