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闻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面色因为短时间内过度的情绪起伏而微微涨红,眼中是实习生看不懂的,但却一度感到恐惧的惊异。
那是一种由极致的喜悦充盈起来的,又因为不敢相信而显出一瞬间无措的惊异。
“邓洪波是吗?”他声音竟然都哑了,“是邓洪波联系的你是吧?”
实习生已经抖成了筛糠。
“是是是的,那那那时候您还在手术……”
周书闻拔腿就往楼上的诊室奔去,实习生只感到劈头盖脸一阵风,茫然地:
“……周老师?”
周书闻疯狂向上跑着。
每越上一个台阶,心跳就更加快一分,直到跨上最后一级,他几乎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满世界都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然后他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等候区里,成排的不锈钢椅子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邓抓着面前少年的手,不住地抹着眼泪,老泪纵横:
“你这孩子这亮年都跑哪去了?我是说好久没看到你来我这里吃烤肠,去年一问丁医生,说是什么已经回家了……”
“你说说你,要走怎么也不跟叔说一声呐,叔再给你做点好吃的……”
他面前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笑着,轻轻拍抚老人的弯曲的脊背。
似乎是感受到了强烈的目光的注视,他转过了头。
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像恒星一样稳定的浅黄色眼睛。
看到周书闻的瞬间,他高兴地站了起来。
他朝周书闻用力挥着手,笑容是那么动人,那么漂亮。
周书闻的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近乡情怯那般,他竟然不敢靠近了。
秋恬如同一只雀跃的鸟儿朝他飞奔而来,大楼整面的玻璃窗户中洒落无数金色碎光在他身上。
周书闻用尽全力都只将脚步挪动了一点,秋恬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容貌和从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别。
周书闻突然感到眼眶极致的酸涩,心脏被狠狠捏碎又重新组合。
他其实想过很多次,如果再遇到秋恬会怎么样。
以前他觉得,他一定会狠狠抱住秋恬,用力地、竭尽全力地拥抱他,直至他们的呼吸、心跳和血液全部融为一体。
可时至今日,真正到了这么一天,周书闻却发现自己连出声都困难。
他只能很轻地拥住秋恬,像抚摸一片漂浮的羽毛,连靠近的姿态都艰难而胆怯。
他终于又听见了秋恬的声音,带着轻盈的笑意:
“你的专家号好难挂啊,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