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后悔。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当然,我没想到他离开了南江以后会出事。只是这一件,不要让我妈知道就好了。”我想了想,叹了口气回应道,“总之,我不后悔。我和我妈现在过得很好。”
“你明明有其他更多的选择去达成你的目的的,可你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姚念平静地地说道,“也许你再怎么算都算不到我的出现。的确,若不是因为你所做的选择,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与周若愚再见一面了。”
“所以,关于我做的事,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我觉得我做得几乎天衣无缝了。”窗外的风景迅速地掠过,什么也没看清楚,只能听到铁轨的咚咚声。
“呵,就像我说的,因为我和他见了一面。”姚念的目光变得锐利,每一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时宛如在戳着我的心,“许久以前,他和我说过他再也不会去云南了,久到我都以为这个人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可没想到几个月前他又去了云南,我在一个街道上碰到了他。虽然我们之间没有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招呼,但是他手上的戒指没有了,那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就把相关的事都告诉你了?”趁着姚念停顿的间隙,我焦急地追问道。
“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姚念轻笑一声,一直注视着我,仿佛想要从我的双眼里看到我的内心一般,“我问他是不是离婚了,他承认了。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回答我。原本,他离婚对我而言并不是重要的事,我依旧过着我自己的生活,直到他死去。当一个人已经死了之后,对他而言什么都不会再有变化,而他在这个世上存在时的一切痕迹,并不会随着火化而消失殆尽,这些痕迹便任由活着的人去擦拭或是窥视。”
“唉。”说不上为什么,我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叹了一声。
“是的,我选择了窥视。他既然死了,我也不用管他是否同意我这么做,毕竟已经不会说话了。查他离婚的事并不难,因为按他的脾性,来云南的第一件事就是开诊所。只要周围问一下,就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那离婚的事也只能是在这前不久。”姚念说起这些时,无比地放松,她一只手放在桌上撑着一侧脸颊,露出着神秘到无法揣测的微笑继续注视着我,让我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继续再要查就更轻松了。以他在外面处事的性格来说,不可能是因为外面出了事。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家庭内部。而以我对他的了解,对任何女人来说,他都不可能是一个想一想就要离婚的男人。他的妻子几乎不可能在他没有犯任何错的情况下提出离婚,他自己也不会这么做。那排除了这些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我没想到你能了解他到这种程度。你们有那么熟悉吗?他怎么从来没提起过你呢?就算不是对我,向我妈他也没提起过。”我双手插进头发里,用手肘撑在小桌子上,内心煎熬地说道。
“他怎么可能向你们提起我,如若不是这件事,我和你们的世界线不会有任何交集。说实话,你偷拍一些他在外面和其他女人见面的照片然后捏造他出轨这种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可以为之拙劣。这种事甚至不需要我去调查,你肯定没想到那些照片被他带到云南来了吧。”姚念又神秘地笑了笑,贴近了我些轻声道,“你更想不到,那些照片会被我看见。你一定好奇为什么我知道这些照片是你拍的而不是别人吧?”
“不是那么好奇,你知道什么我都不奇怪,你的能力我已经从惊讶到习惯了。”我摇摇头,毫无兴趣地说道,“我猜是从结果出发的吧。”
“没错,只有柳如雪会这么提。而她如此决绝地坚持离婚,那只能是因为出轨这个说法是来自她绝对不会怀疑的人——自己的亲儿子——周文豪。”姚念嘴角的神秘微笑忽然消失,一把抓着我的肩膀,把脸颊与我的脸颊擦肩而过,目视前方地在我耳边低语道,“你说要是她知道了这不过是你捏造的事实的话,她会怎么样呢?你们的美好生活还能继续下去吗?”
“不!”我瞳孔瞬间睁大,紧张地立刻回应道,姚念瞬间恢复了刚才的坐姿,“为什么?你不是都要回去了吗,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让我和我妈妈好好生活不行吗?”
“你们的美好生活,就是以他人生命为代价吗?”姚念把扎着头发的橡皮筋摘了下来,语气低沉地说道,“那是否对他人不太公平?”
“可是他的死是意外吗不是吗?和我促使他们离婚这件事没有必然的关联吧?”我皱起眉头,在桌子上有些用力地拍着辩驳道,“至少,我不是杀人凶手不是吗?为什么就该由我来承受这一切呢?”
“我在答应他最后的请求时,我和他说过答应可以,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那就是我也会做出我的抉择。”姚念瞥了我一眼,挺了挺胸,这才侧过头来,用无比犀利的目光与语气对我说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人,只会把自己的错误推卸给其他原因,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盛怒的神情。
她没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一看到你就知道她现在特别特别愤怒,格外的可怕,压得我说不出任何话来。
火车正好驶入了一个中间站而停了下来,铁轨被轧过的声音也停止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凝结了此时的气氛。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但我最终都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车门打开,一下子上来了许多人,原本空荡荡的座位很快就有七分左右的上座率。
而我和姚念对面以及附近的座位都坐满了,姚念这才看向窗外,不再与我说一句话。
我们的对面坐了一对母女,母亲看起来很漂亮也很有气质,但穿的比较朴素,脸上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
而她带的女儿看上去三岁多的样子,留着和姚念一般长的头发,很是活跃,一直玩个不停。
我注意到姚念虽然对这火车上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但却时不时地会将目光落在这小女孩身上,用一种我读不懂的目光看着。
但是也就是这么看着,没和这对母女搭一句话。
这时候我找这位看着年轻的母亲搭了搭话,反正姚念也不理我。
聊天之间才知道她是带女儿回娘家住一阵,因为老公有很长的时间不会在家里。
听到这个消息时,姚念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双臂,闭上眼睛靠坐在靠背上,像是在想着什么事。
我又和这位母亲多聊了几句,才知道她和她老公聚少离多,我问她那这样不会有埋怨吗,她笑着说没有,哪里什么事都是如意的,只要自己想要的能得到就很心满意足了。
“可是你知道那对你们来说是一种隐患么?当你们需要他他却不在的时候呢?该怎么办?”姚念忽然坐直身子,极其认真甚至是质问地说道,“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喂,姚念,你别这样……”我忙拽了一下她的衣角,轻声劝道,“这不是在闲聊吗?”
“啊…?”对面的母亲显然被姚念这唐突而又不礼貌的举动诧异到了,但很快又礼貌地露出微笑回应道,“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时刻都在一起呢,总有我们需要他但他不在的时候。但一样的,他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无法总出现在他眼前。婚姻,家庭,就是相互理解和安慰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姚念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有些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罢了。”说完,她起身让我让开,大概是去洗手间吧。
姚念去洗手间的这段时间里,对面的小女孩也从座位上离开,在我们身旁的过道上独自玩耍着,又蹦又跳的,看起来特别开心。
听这位母亲说,这是她女儿第一次坐火车,所以特别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