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着公主故意输给水师的恩情,记挂着冤死的挚友,心里燃烧的那团火不时灼痛着心脏,面上却冷静得毫无余色。
查完丞相府,接着查丞相的党羽。
中郎将金昊跪在廷尉面前,极力辩解他与此事无关。
“看到丞相女婿的时候,替我问问他,决黄河水而死的数万冤魂,可有去找过他?”公主这样道。
鲍诚站定在金昊前,代她问道:“决黄河水而死的数万冤魂,可有找过你吗?”
金昊惶惶叩首:“我、臣……罪臣都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啊!”
“哪个陛下?”
“当时、当时戎羌追得紧,我们也没有办法……陛下、殿下问该如何是好?我就说可以决黄河……陛下是同意了的,朝中诸公都是同意了的,不是我擅作主张,真的不是!我冤枉啊!我也是为了陛下尽忠!廷尉大人,求求你让我见陛下,求求你……我要见陛下……”
“带走。”鲍诚面无表情地让人把金昊拖下去。
等朝上复命的时候,鲍诚将丞相受贿卖官的罪证一一列举出来,姬琮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了。
“丞相毕竟是孤的舅舅,如今人去了便罢了,到此为止吧。若是彻查贪腐,这朝中诸公,哪还有干净的呢?”
鹿鸣悄咪咪地举手:“别人我不知道啊,我是不怕查的。我可没有贪公家一枚钱。”
“姐姐你……你是例外……”姬琮勉强道。
“既然有我这个例外,说明也可能有其他例外。不是吗?”她朗声道。
“姐姐想查?”姬琮问。
“我又不是廷尉大人,可没有这等职权。”鹿鸣悠闲道。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鲍卿,你以为呢?”姬琮扫视群臣。
“臣以为不可。”鲍诚斩钉截铁道。
“哦?为何不可?丞相都已经畏罪自尽了,鲍卿觉得还不够吗?”姬琮暗恼。
他一身孝服,站在群臣之前,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臣子,倒像是在警惕自己的仇人。
鲍诚凛然道:“臣查抄丞相府,却查出一些骇人听闻的证据来。丞相为什么要毒杀陛下,难道只是为了他自己吗?”
“鲍卿这是何意?”姬琮神色一冷。
“丞相奉上的金丹,是经由谁的手送到陛下口中的?——是大太监傅全。而傅全又是谁的人?——是太子殿下的人!”鲍诚虽跪着,却挺直腰板,掷地有声道,“太子殿下你,才是罪魁祸首!”
“孤看你是疯了,才说出这等没有边际的话。”姬琮怒道,“来人,把鲍诚拉下去,杖毙!”
整个朝堂死一般寂静。
姬琮惊愕道:“来人!”
鹿鸣漫不经心地放下芴板,把手背到后面。
“来人!快来人!都耳聋了吗?”
姬琮的声音从慌乱急切到声嘶力竭,不可置信,最后哆哆嗦嗦、语无伦次。
“你们、你们……难道是想造反吗?你们都疯了吗?”姬琮惶惶不安地看着文武百官。
“我想他们没疯,只是不敢吱声而已。”鹿鸣叹息道,“你不觉得今天上朝的官员有点少吗?”
“你、你做了什么?”姬琮不敢相信。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抄了几个,关了几个,拦了几个,又病了几个而已。”鹿鸣平静道,“感谢廷尉提供的名单,丞相府的好东西还是挺多的,你真应该看一看。”
“是你!居然是你!”姬琮大喊道,“你这个乱臣贼子!我们姬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造反!”
“把功臣卖了去和亲,也算待我不薄?”鹿鸣轻笑,“那我也把你卖到草原去和亲,礼向往来如何?”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你明明可以当太子妃、当皇后,母仪天下不好吗?为什么要造反呢?”姬琮颤声道。
鹿鸣丢下芴板,摇头失笑,一步步向他走去,也向着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走去。
“你是不是傻?能当皇帝谁当皇后啊?”
“可是、可是你只是个公主……哪有公主当皇帝的?这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