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要吩咐的事很快吩咐完了,陈东实在合同上也很快签完了字,顺利拿到了房钥匙。但除了童童那笔教育基金,其他的一切,他一概都不想要,这是踩在众人尸骨上的甜蜜,他无心消受。其实陈东实来这之前就已经托付了老曹,让他帮忙联系一下有关基金会,无偿捐助出这笔钱,帮助更多像香玉这样的走失儿童。
当然,这里头暗含陈东实自己的一份私心。他想香玉多攒一些功德,多攒一分,来世轮回,便多得一分善果。
下辈子,他希望香玉再也不要过这样的人生。
陈东实在别墅里坐了整整一天一夜,巨大的落地窗外,绿茵如盖。他呆坐在阴影里,一语不发,律师下午就走了,如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豪宅,就像是一座被遗忘了的焚笼。
不知过了多久,陈东实鬼使神差地摸上二楼,来到主卧。
马德文夫妇的设施用品一应俱在,分毫没动,一切都充满着活人生计的气息,一切又都死气沉沉得像在棺材里一样。
陈东实慢慢走过去,来到梳妆台前。上头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都是徐丽从前最爱用的护肤品。她爱美,注重保养,出门要在脸上涂十多种面霜。陈东实以前老打趣她,要是不嫁个有钱的老公,谁还养得起?
东哥养啊,徐丽说。
只可惜,那时的陈东实只以为这是一句无心的玩笑。
陈东实转完卧室,又下了楼,房子很大,他做不到每一处地方都细查细看。基金会接手还要一段时间,挂牌的事已经交给了律师,留给他缅怀的时间不多。等到搬家队和法院进场,里面的一切东西都会销毁,陈东实还想看看,徐丽有没有留下些什么别的东西。
空无一物的厨房,连大理石台面都洁净得能照见人脸。陈东实迈进厨房,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擦完了脸,眼神恰好落在角落里的冰箱上。
陈东实抓着毛巾,悄悄走过去,拉开冷藏。里头码放着各式坏死的蔬果,就算低温储藏,也难抵长时间的保质。他捏住鼻子,赶忙将那些坏了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打算待会一起带出去扔掉。
至于冷冻陈东实想了一想,日久结冰,里头的冰渣一定厚得像一堵墙。他拔了电,拿来刀铲,打算好好清理下冷冻室。
岂知等他拉开箱门,一股冷雾迎面扑来。陈东实倒退半步,待他看清里头的东西,眼圈瞬间红了。
男人蹲伏在地,才忍住的悲伤,再度涌上心头。他竭力控制着眼泪,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看着冰箱里的东西,一个劲地抽噎。
“徐丽”陈东实望眼欲穿,“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将头转向别处,合上冰箱门。一束手电光透过玻璃打过来,照见陈东实一脸惶恐泪痕,他赶忙擦了擦脸,强作镇定,快步走到了窗前。
“是我。”
是李威龙。
陈东实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绕到前厅,替他开了门,才发现,他竟是坐着轮椅,一路摇到了半山。
“别问我怎么来的,”李威龙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师父说下午律师签完东西就走了,却不见你跟着出来。我不放心,就瞒着他老人家,让倩儿送我来了。”
“那她人呢?”陈东实佯装随口地问,实则心里还想着刚刚冰箱里看到的东西,心如乱麻。
李威龙淡淡道,“我让她在外头等我,我想自个儿先进来看看。”
他顿了顿,看了眼陈东实,“你哭了?”
“没有。”陈东实张口否认。
“你不用瞒着我,我刚都看见了。”李威龙晃了晃手上的手电筒,突然“哎呦”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腿。
“你怎么了?!”
“疼”李威龙抱住自己滑落脚蹬的左腿,像抱着一根木头似的,将它抬上脚蹬。陈东实想也没想,替他握着脚踝,协助他一同将另一条腿放了上去。
“没事瞎跑什么?”陈东实又气又心疼,“一个残疾人,就不能做点残疾人该做的事吗?”
“我用不到你来指点我。”
两人见面果然没好话,刚缓和几分钟,双双开口,又是争吵。
“你还真以为我是来见你的?自作多情。”李威龙哼哧一声,驱使轮椅,滚滚向前,“我是觉得622还有些问题,想来这看看,我是来这查案的。”
“那你查,我走。”
陈东实拿起外套,就要出门。
“那里头到底有什么?”
李威龙指着那个冰箱,表情严峻。
“陈东实,我现在以警察的身份问你,请你如实交代,那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以至于让你情绪失控?”
“你眼瞎吗?”陈东实狠狠瞪了他一眼,“不会自己打开看?”
李威龙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眸底飘过一丝柔软。
“你知道”他摸了摸腿,言语梗塞,“我现在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