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这是一个再显而易见不过的问题。
“你们要想说早说了,不想说,那就一定是不想让我担心。”陈东实心里门儿清,一点儿也看不出精神有问题的样子,“我住院这段日子,你们瞒得严严实实的,没猜错的话,他肯定也不知道我住院了吧?”
“你两还在怄气?”
“别介,”陈东实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早说开了。”
“你说说你们,至于吗?”看陈东实一副无伤大雅的模样,李倩逐渐大胆,“彼此都好好的时候互相憋着气,非要经历些生死离别的,才晓得对方的好。”
“我要走了。”陈东实忽而打住小姑娘的话,镜子里的眼睛,透着一股凉凉的笑意,“我先前同你说回老家,承认带点意气用事,可被王肖财这么一搅合后,我想我真要走了,童童的手续,过几天就能办下来,住院前我就在想这个事,至于他”
男人似有触动,喉结微微一滚。
“还是不要再见了。”
“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李倩有些着急,“为啥不见,难道你就不想再看看他?”
“看了也是彼此难受,”男人叹出一口气,“我不是放下,而是算了。”
“算了?”
“对,算了。”陈东实摇了摇头,“对自己过去四年的执着说算了,对和他的爱恨纠缠说算了,对那些已经走了的人说算了,倩儿,往事前尘,我都不想再去想了。”
“可”
“没什么可的,”陈东实又截了她的话,语气坚定,“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觉得只有走了才是最好的解脱,威龙那边,他会明白的,他也不是三岁小孩,清楚我的脾气,很多话一旦说出口,就没必要再挽留了。”
没等李倩再问,陈东实掏出一张卡,放到小姑娘手中。
“这是徐丽之前留给童童的教育基金,一直到她十八岁,里头也有我自己添的一些体己钱。”陈东实知道李倩想问什么,坦言道:“我一个大男人,怕管不好钱,这钱你替我管着,童童要用时,你就给她用,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一定要这样?”李倩紧捏着那张卡,仍不死心,“我是说,真不打算去看看我师父了?”
陈东实扯了扯笑,什么也没说,电梯门自己开了。
“老曹说童童还有些东西放在你家,不然你先带她回去取吧。”陈东实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街边的摩的,“我先回自己那儿,还有些杂物要整理。”
“不是说一起等曹队吗?”李倩瞧了眼时间,“不差这一会儿。人家特意来接你出院的,总不好面都不见吧?”
“又不是第一次见。”陈东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回头我亲自去局里谢他。”
“真要走啊?”看他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李倩也不好多说,“到底什么事啊,非着急回去不可?就不能陪你女儿一起去我那儿拿完东西再回?”
陈东实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像只展翅的鲲鹏。
“来童童,让爸爸最后抱一抱。”
女孩温顺地小跑进男人的臂弯,两只小手像藤蔓似的,缠绕在他宽阔的脊背上。
“爸爸会在家里等我的对吗?”女孩捏着他的厚嘴唇问,把陈东实的嘴巴捏成唐老鸭的形状。
男人嘟着嘴说:“会呀,爸爸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等你回来。”
“那爸爸路上小心。”女孩松开男人,蹦蹦跳跳地回到李倩身边。
“行了,回去吧,别送了。”陈东实不停向后头挥手,笑嘻嘻地跨上一辆摩的。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越来越远,陈东实忙转过头,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底。
“师傅,去哪儿啊?”
耳边风呼呼地吹。
天依稀暗了。
“去老火车站,”陈东实说,“大爷,麻烦您开快点,我赶时间。”
“去那儿干嘛?”开摩的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但精神奇佳,车速飙得飞快,“那老车站现在就每天傍晚一趟车,你没看新闻?旧火车站马上要拆了,新火车站就要开了。”
“我就赶那辆车,”陈东实无意与他闲聊,“快点吧,等会别赶不上了。”
摩的一路驰行,咯噔咯噔抵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陈东实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距离火车进站还有十分钟,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男人一路狂跑,如魅影般钻进进站口一旁的羊肠小道。他先将双肩包甩上去,再一个弹跳,攀上月台,然后翻过三道铁网栅栏,直接来到了铁道口。
五分钟。
陈东实放下背包,擦了擦汗,又理了理衣裳。他今天难得穿了身西服,他仅此一件的西装。因自己日益消瘦的体型,原本合身的西装此时套在身上有些松垮,像件滑稽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