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我军。
人马数量的劣势,显而易见,绵长的防线,处处分兵驻守,纵使占据地利,也是麻烦,但战事开始,彼攻我守,这当然是不得已。
又何况荀襄这个青年女子挂帅,会有人心不服,钟繇与贾诩固然尽力辅佐,其间有许多谋划,有效的阻滞了袁军步伐,但敲边鼓的与正主,还是有差别。
荀襄初次挂帅,难免手足无措,最开始的战略趋向保守,到后来,终于看清想透,也决定改变战略,钟繇与贾诩的智谋才得以伸展。
应对袁氏口袋一样阵型,我军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锥出囊中,集中一线,直接从底部给他捣穿。
毕竟袁氏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函谷关。
只要函关在,我军就有东出的气口。
眼下张绣东行的一万兵将,此时正停在函谷,以为两边接应。
而退至下阳,也是因为分兵过后,军中失了主帅未免有些慌乱,而避让袁氏锋芒。
“……繇只是未想,凤卿竟如此悍勇,以五百人就敢于敌后突袭。”钟繇苦笑摇头道。
荀柔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一直未发话的贾诩,“文和也是一般想么?”
贾诩沉默与他对望,几息才道,“袁绍大军俱在河东,河内空虚,诩以为荀帅如今在河内,并无大碍。”
钟繇默了一默,才轻轻颔首。
荀柔唇角勾了勾。
这才对嘛。
单说阿音,她的行动固然有突然的成分,但以钟元常、贾文和两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一点都没察觉,怎么可能,不过是对比利益得失过后,默许罢了。
毕竟,除非发生意外,比如中了流矢,如阿音这一级的将军,即使战败,死亡的可能性远低于一般士卒,最多不过俘虏,至于发生意外若真畏惧至此,那就不会从军了。
“如此,判二位各三十脊杖,可有不服?”
在军中,这只算轻刑,两人俱无怨言,当即领下。
“不用去衣,在主帐前打。”二人将出时,荀柔忽又补充一句。
待二人出去,他才端起半凉的药汤一饮而尽。
“不管如何,地方选得还不错。”他神情倒是始终镇定。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当然只能向前看。
下阳城,在本朝没什么名气,不过是中条山脉中段下一处城池罢了,但在《春秋》中却是浓墨重彩一笔。
此处为虞国都城,临接中条山的颠軨坂道,这条道,就是成语假道灭虢中那条道。
春秋时晋借道虞国伐虢国,灭虢过后,晋献公又以礼物结好虞公,以会猎为由,从此道出,将虞国也覆灭了。
这条道,正是河东郡,沟通南北的唯一通道。
荀攸点点头,“小叔父之意,在此一决胜负?”
荀柔一笑,向侍立在侧的亲兵道,“去大帐前看看,若是行刑未完,就传我令,先存下十杖,以观后效,若刑毕,那就算了,然后擂鼓升帐,我即刻就来跑步去。”
亲兵干脆应和一声。
先后到达的诸将,眼下已等候多时了。
先前自然不乏议论,荀襄挂帅,离京时不见荀柔露面,长安种种传言,人头滚滚,听闻官制更改,不知他们前途又如何。
除高顺天生严肃,不近人情外,其余众人难免聚在一起谈论。
直到钟繇与贾诩二人,并同军中掌刑吏一道出现,接着木架立起,二人一声不啃背帐跪下,手扶横拭,两边各两个行刑军吏,举起木杖,第一声棍杖撞击肌肉,并伴随人忍痛发出的闷哼,帐中众人顿时噤声。
却不是众将皮糙肉厚害怕杖刑,但眼前被杖责的是什么人?若这等人物都要受杖,那他们又要如何?让主帅作前锋,他们这些人有算什么?
随着这一声一声的杖刑,大帐中气氛逐渐凝重,不少人都坐立不安起来。
纵使随钟繇自雒阳退回时,招揽的公侯之后小将张参,以及原为贼渠帅的张晟,也在这种气氛中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又见一亲兵穿戴之人,上前中止刑行,并说出暂寄十棍,以观后效,而听见两人应礼跪谢后,众人更是已经麻了。
所谓携云握雨,所谓翻云覆雨,所谓生杀予夺,正是如此。
升帐的擂鼓响起,虽还不见人,众将还是都连忙列队站直,屏息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