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至眼下,袁氏才是进攻一方,在战机选择上,处于更主动的位置。
若是我军前寨支持不住,那么何时进入颠軨道,得看对方什么时候攻上来。
“若近来无雨,前军依地利,最多坚持到七月,否则损耗太过了。”钟繇随军已久,深知彼此强弱,很快做出判断。
不到半个月,杨奉未必能赶得这样快,而长安增兵当然就更不必说了。
“倒也未必。”贾诩忽道。
见几人目光聚来,他才又道,“太尉在此,袁本初如何忍耐得住?”
荀柔已至军中消息,并未刻意隐瞒,的确一两天袁绍就会知道,甚至眼下,可能已经知道。
“如此,袁本初反倒会拖延吧。”钟繇神思顿时一转,“为稳妥起见,其当传讯淳于,让其渡河北上,两面夹击,以围困我等。”
贾诩摇摇头,“其人恃勇自傲,知道太尉在此,必会勇猛进军。”
“袁氏毕竟一州雄主,何至如此?”钟繇反对。
两种猜测,截然相反,应对之法当然也完全不同,只能取其一。
“文和之意,是其人必不会等淳于琼?”荀柔问道。
“袁军之势本优于我军,袁本初何必等待?”贾诩平静回答,“在下以为,其人不止不会等,还会全军奋力冲突,趁太尉新入军营,未曾布置妥当,冲过中条山,直接进军安邑。”
荀柔一默。
与他前后变化的战略不同,袁本初的目标,从始至终未变。
他在此处,兵力众寡对比明显,在此诱惑下,袁绍奋力出兵,想要活捉或者杀他,似乎也是很有道理。
不过对于已有多年行军经验的他来说,猜测对方意图,并不能只靠是否合理,恰恰相反,战争之中的对方行为决断,不合己方猜测之理,也是极其正常,因为对方的权衡考量之处,与己方未必相同。
“公达以为?”
“如今,随侍袁本初之侧者,乃其三子尚。”荀攸却说出一句似乎无关之语,“此其后妻所生,仪容俊美,袁绍爱之,数欲立其为嗣唯其功不足以服众,方止。”
所以,结论明显。
连钟繇也再无话说。
“如此,眼下不止不能等,还要尽快撤下前寨,以避免兵力耗损,并尽快布置妥当?”荀柔顾视三人道。
“是。”依旧是钟繇积极响应。
荀柔点点头。
一场硬仗,果然是一场硬仗。
“事已至此,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望向帐中三人,“袁氏进军半载,俨然已将力竭,所以不退,也不过是勉励坚持而已,当此之时,诸君勿思退避,只共奋余勇,浴血锐进,唯此而已。”
“狭路相逢,勇者胜。”
帐中静默片刻,才有钟繇低声重复念颂。
又片刻,他精神一振,拱手一揖,扬眉高声道,“太尉如此气度,恢弘宇内,无人可敌,我等岂敢不从!”
贾诩没有他情绪激烈,只跟着默默一拱手。
数十里外的袁军大营内,此时,袁绍果然已经得知荀柔重新挂帅的消息。
“确定?”跟随的许攸忍捏着胡须追问。
“这有什么可疑?昨日荀军大动,荀含光根本不曾遮掩!”与许攸一向不对付的逢纪立即针锋相对,手执麈尾向袁绍拱手道,“主公,请传信淳于将军,令其速速北渡黄河,与大军两面夹击,必能围而取之!”
坐在上首的袁绍轻轻颔首。
而被逢纪讽刺的许攸心中正怒,听他这一计划,顿时冲天翻了个白眼,“渡河传信淳于将军,再令其渡河而来,又如何速速?”他也向袁绍拱手道,“主公,以臣之见,眼下趁其立足未稳,援军未至,当即发大军,定能一战破之,若能生擒其人,则大事成矣!”
“如何能草率行事?荀氏所守下阳城,乃临中条山颠軨道,其必沿此路而退,设伏道中,若大军毫无防备,追至道中,必多死伤,需待淳于将军,以兵势压之,方能取胜。”逢纪反驳道。
他却没注意,方才还点头赞同的袁绍,此时却皱起眉。
“元图,你这就是不识地理了。”许攸大大摇头,“这中条山顾名思义,乃指其山行狭长,虽说是山间坂道,不过十余里,况且两边山壁陡峭,起伏不定,就算埋伏下人手,也不可能太多,以主公之威,我军之勇,两翼掩护,中军冲突,不过半日就能冲破其阻拦,兵临虞城。
“况此后一片坦途,所到之处,见袁氏之大旗,必望风而糜倒,河东数日而得,至于关中,则隔河可望矣,与之相比,坂道之战,却不值一提。”
“你”反驳便反驳,许攸还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激得逢纪深恨,好歹有些城府忍住,向袁绍低头拱手道,“荀含光久历军事,智计百出,对待其实,还是谨慎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