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大脑也不甚灵活,既是幼时旧友,荀柔说话就用不着客气遮掩。
“石渠阁旧存,天下承平时,兖州有六十万户,近三百万口,如今远不足,能有八九十万人罢,怎能可能养不起?我记得曹君还灭了不少豪强,这其中拿下多少土地?若还供养不足,需得查验田粮官了。”
“的确该查。”郭嘉连连点头。
荀柔略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又说出来,“还有曹孟德新得了徐州,那可是丰饶之地,岂会无粮,你诓我!”
直到许久之后,他听闻这次回去曹操斩了几位粮官,这才忆起此时。
粮官是否有贪污之行,已无从得知,曹操杀这几人,显然不过是为平息军中关于兵卒待遇的议论。
郭嘉笑着摇摇头,“数年不见,含光较之从前性情燥烈许多。”
这就不是“你急了,你急了”的汉末版?
荀柔瞪向他。
郭嘉执壶,为二人各倒了一盏,然后端起面前温水,嫌弃的皱了皱眉,才喝一口,抬头仍然是笑,“曹公听闻令侄掌兵,心中好奇,想见上一面,实在不是有意拖延。”
“原来如此,”荀柔一笑,忽又道,“奉孝还是戒酒罢。”
“酒乃我性命所系!”郭嘉当即反驳,徐而拍席笑道,“看来凤卿颇有武略。”
“论武略,当世谁及曹君,凤卿不过稍有些勇敢而已。”荀柔摇头,“对了,我那侄儿伯昭在曹君府上如何?”
“还以为你已忘记。”郭嘉道。
“我想知实情。”荀柔一掌拍在席上。
他问曹操能有一句实话嘛。
“不必担心,他常与府中几位公子玩耍,颇为相宜。”郭嘉笑道。
荀柔眨了眨眼,“我记得曹公次子,中平四年生?”
才九岁好吗!
他侄儿都二十了,怎么玩到一起。
他相信曹操不至于虐待荀欷,但让他和曹操儿子一起玩耍这未免有点离奇。
“曹公携来礼物中有伯昭书信,含光自可阅之。”
“啊?”曹操送的不是一堆金器么?一看就是从哪家名门抄来的,所以他准备的回礼,也是从袁绍这府中抠搜的物品。
他看着郭嘉颇为神秘的一笑,顿时明白过来,“曹君也太狭促了。”
信件显然有意藏着某只箱子里。
可这要说是玩笑,今日郭嘉不提,这封信不知何时才能被他们发现。
“那我也替曹公问一句,子修如何、老大人如何?”郭嘉伸展双腿,也换了个箕坐的姿势。
“曹家老大人当然在家安享晚年,至于子修,我又不是曹孟德,那般小气,连个书吏都舍不得,子修在陇西郡为官,与马腾等人共讨韩遂,建立功业,怎么”荀柔倾身好奇道,“难道他不曾有书信给孟德兄么?”
“有当然是有一封,劝曹公要恪守忠义之道。”郭嘉拈须笑道。
忠心是一回事,看笑话当然又是一回事。
要放之前,这不能算笑话,可眼下曹操既然与荀柔和解,长子曹昂如此,也可以算美谈了。
“那就好”荀柔还待说什么,就听见外间声动,当即住口。
片刻,荀攸在前,领着一个传令兵入内来。
“荀将军已至,然为曹使君阻拦在城外,不得进城,曹将军使我速来禀告太尉。”
荀柔一惊,一眼望向郭嘉,见郭奉孝一脸淡定,顿时皱眉,“阻拦入城?孟德兄意欲何为?”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一时头晕脚下一晃,被身旁荀攸直接扶住,“小叔父勿急,曹君携大军前来支援,忠贞守国,攸以为其中必有误会。”
荀柔也反应过来。
固然支援什么的,不过是彼此随便找的借口,但郭嘉来找他,既是访友,也是表明曹操的态度。
曹操大义不改,对他本人小有不驯,不过是玩笑,他得展现点容人之量,可超出界限,性质就不同了。
两边兵马悬殊,曹操这么识时务的枭雄,无论怎么,此时都不会做出越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