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单是个谋士,亲卫当然不理会,但贾诩毕竟与太尉有众所周知的亲戚关系,往日大家关系也好,亲卫什长想了一想,勉强点头,“尽快。”
贾诩拱手回了一礼,快步入内。
转入屏风,寝室内布置朴素,除了一枚放在案头的鎏金熏炉,榻、几、案、架都是竹器,衾被为麻葛,也未铺地毯。
卫兵正将被刘阖弄脏的小片土铲掉。
贾诩眼神四下一扫,心定了三分。
虽说不认为刘阖这种人敢行刺,但毕竟眼见为实。
既不是行刺,那一切就好说,贾诩先躬身一礼,才不急不缓道,“刘别驾一向糊涂,太尉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我自有计较,文和不必多言。”
荀柔不想重复刚才两个狗血恶俗的德行梗。
且他才反应过来,所谓刘表两个表侄女,怕不是指舜英、月英姐妹?
他但凡是个禽兽,说不定就答应了!
所以还是砍了刘阖,把脑袋送给刘表,让他闭嘴。
“曹孟德杀边让几失兖州,太尉诚当引以为戒啊。”贾诩近前再劝道。
荀柔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与曹孟德在兖州时岂是一般?刘阖,又如何比得边文礼?他都不是荆州士人!”
当初中原战乱,兖州士族迎曹操入驻,曹孟德转头杀了当地名士边让,于是舆情沸腾,士族反复,差点让曹孟德翻了大车。
边让名士嘴贱,但毕竟是兖州大族,姻亲故旧想为其报仇的,当然也有。
但归根到底,兖州原是拿曹操当看家犬,自己才是主人,不意凶犬竟敢噬人,于是当然就翻脸。
但荆州这些人,岂能为一刘阖反抗他?
这舍内空间不大,也没什么坐处,荀柔拍了拍榻沿,示意贾诩近坐。
“刘别驾自不比边文礼才高气傲,然其恭顺之处更甚之。”贾诩坐下,继续劝说,“若其人尚不得见容于太尉,则荆州余众如何安心。”
此一时,彼一时。
兖州看曹操,是看曹孟德能不能当好狗,荆州看荀柔,却要看荀太尉能不当好主人。
曹操选择不当狗,情有可原,胜得凶险,翻身做主,可哪有不愿当人的……
荀柔一默,已被说得已松动,心里还有点别扭,“其人言语辱我,岂能轻易释之?”
“江汉通衢,东南水泽密布,太尉欲行江东,粮草兵士岂能不从水道?荆州士心不定,但若从中阻碍,岂不坏太尉大计?”贾诩站起来,躬身长揖一礼,“有王霸之志者,施明德于四海,胸怀容于天下,岂可囿于私怨?望太尉三思。”
“也罢,留他一命。杖……二十,”荀柔眼角一抽,死胖子一脸沉迷酒色的虚样,都不好打太狠,再给打死了,“押送回家禁闭,替我警告刘阖,我离开荆州前,不许出门,不许说话,否则以犯上论处。”
黄承彦那边,既托他帮忙,他就好好做一回媒,若是牵连了旁人,再伸一伸手。
啧,良心又刷新下限,真是可喜可贺。
“你还有旁的事么?”
“并无。”就是听说刘表派遣了使者,他才过来,没想到会遇见这一出,只好耐心劝阻,“如此,属下告退。”
眼见功德圆满,贾诩立即退后一步,准备开溜。
“且住。”荀柔抬手一止,又向侍从道,“唤陈长文来!”
他在襄阳多了个女儿,怎么回事,还没说呢。
……
襄阳城内一处两进中等民宅内,妇人阴氏,刚缓缓苏醒。
屋舍精致熟悉的陈设,绸帷丝绳,绣衾绵褥,与幼时闺中仿佛,让她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阿娘!”幼女扑在榻边,双眼含泪,神情惊喜。
阴氏眯了眯眼睛,幼女身后庶女恭敬侍立,侍妾董氏奉盏上前,二人竟皆着为丝帛,“夫人醒来,真是太好了!这是城中巫医为夫人所开汤药。”
董氏神色怯怯解释。
“可是郎君出狱了?”阴氏心中不信,但看眼前之境,却又不由升起几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