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那群黑袍人终于找上门来。
他们没有强攻,而是派代表前来谈判??一名儒雅中年男子,自称“永生学会”会长周明远,手持一份协议,言辞恳切:
“陈先生,我们敬您为智者。但我们认为,时代需要变革。死亡不该是终点,离别不该是宿命。我们可以合作:您交出记忆原核的部分权限,让我们研究‘意识延续技术’;作为回报,我们将资助归墟馆成为国家级文化保护单位,并为您立碑著书。”
陈知远听完,只问了一句:“你们准备拿多少活人做试验?”
周明远笑容不变:“必要的牺牲,总是存在的。就像医学进步需要小白鼠,文明飞跃也需要先行者。”
“那你们有没有问过那些‘小白鼠’,他们愿不愿意?”陈知远站起身,望向门外,“你们口中的‘永生’,不过是把别人的死,换成自己的活。你们不是在挑战死亡,你们是在逃避责任。”
他转身取来火盆,将协议投入其中。
火焰腾起,映照他冷峻侧脸:“归墟馆不卖希望,只守底线。生者可念,不可拘;亡者可归,不可返。这是我立下的规,也是我背的刀。你想踏过去,就得先跨过我的尸体。”
周明远脸色渐沉:“您这是在阻挡历史车轮。”
“那就让车轮碾过来。”陈知远握住铜铃,“看看是你们的欲望坚硬,还是我的信念更久。”
双方对峙至深夜,最终无果而散。
但陈知远清楚,正面冲突已不可避免。
他开始布置防线。
在归墟馆四周埋下七枚“静心铃”,以桃木为桩,铜线相连,形成结界;将《阎王下山》第一百一十三章拓印百份,张贴全镇,提醒众人勿陷执念;更亲自走访医院、养老院、孤儿院,开设“告别工作坊”,教人如何写遗书、如何道谢、如何说爱。
有人讥讽他“临阵磨枪”,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进归墟馆,不是为了招魂,而是为了学习如何好好活着。
直到那个雨夜。
电闪雷鸣,狂风掀瓦。
陈知远正在书房整理旧物,忽觉铜铃剧震,几乎脱手飞出。他冲出门外,只见海面炸开巨浪,记忆原核悬浮半空,裂痕彻底崩开,黑气如龙卷冲天而起!
而在远处山顶,七道血光冲霄,正是“牵魂大阵”再度启动,且规模远超以往??这一次,他们不再局限于亲人,而是以“全民共愿”为名,召集万名信徒,齐声呼唤所有逝者归来!
“荒唐!”陈知远怒吼,“他们要把整个阴界拖进人间!”
他纵身跃入海中,直抵释忆之门。
门前已成炼狱景象:无数魂魄被血线牵引,撕扯屏障,哀嚎遍野。有些魂本已安息,却被强行拽回;有些则是怨灵趁机作乱,妄图破封而出。
陈知远双手结印,动用全部心力,催动原核之力:
>“吾以守灯人之名,立此禁令:
>凡逆召者,断其念;
>凡强拘者,碎其魂;
>凡妄图永生者,永困虚无!”
原核爆发出刺目金光,化作巨网笼罩大门。
血线一根根断裂,山顶七灯接连炸裂。万名信徒同时头痛欲裂,昏倒在地。
可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门前??竟是那名三十年后的青年,面容更加憔悴,眼中布满血丝。
“你来晚了。”青年沙哑道,“他们找到了‘替代之法’??用万人执念污染记忆原核,使其自我崩解。刚才那一击,只是试探。下次,他们会直接攻击你的心。”
“我的心?”陈知远皱眉。
“你以为守护的是门?不,你守护的是‘相信’。”青年苦笑,“当没人再相信温柔告别,当所有人都渴望强行留住,你的心火就会动摇。而一旦你怀疑自己,原核便不攻自破。”
说完,青年身影彻底消散,唯有一枚破碎的铜铃残片落下,静静漂浮于陈知远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