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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第 172 章（第1页）

风卷残云，晨光如金线般洒落在废墟之上。昔日巍峨庄严的光道宫已成断壁残垣，琉璃瓦碎了一地，梁柱倾塌，唯有那根通天彻地的白玉灯座尚存半截，焦黑龟裂，仿佛在无声诉说方才那一场撼动天地的对决。

慕游然跪坐在碎石之间，掌心紧握着那颗晶莹剔透的灯芯，指尖微微颤抖。它不再散发紫气，也不再吞噬人心，只静静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微光，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在等待被重新唤醒。

她呼吸浅促，唇色苍白如纸。方才那一击天道共鸣几乎抽空了她的神魂，若非阎罗及时以行光剑残骸为引，将自身精气渡入她体内，此刻她早已昏死过去。

“撑住。”阎罗低声道，声音沙哑却坚定。他半跪于她身侧，一手揽着她的肩，另一手仍紧握着断裂的剑柄。剑身早已在最后的冲击中崩解，只剩下一尺余长的锋刃，沾满血迹??有他的，也有敌人的，更有……游辜雪的。

他们都知道，那一剑之后，那个人，真的走了。

空中残留的气息缓缓消散，如同风吹过灰烬。没有遗言，没有告别，只有那一抹渐渐淡去的身影，最终化作点点金光，随风飘远。那是属于真正“游辜雪”的最后一缕执念，终于得以解脱。

“他……回去了吗？”慕游然喃喃，眼眶泛红。

阎罗沉默片刻，才轻声答：“不是回去，是放下了。”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砸在灯芯上，竟激起一圈涟漪般的柔光。那一刻，她仿佛看见百年前的少年立于雪山之巅，手持未染血的行光剑，仰望苍穹，眸中盛满理想与赤诚。他说：“愿此灯照亮世间暗夜，哪怕燃尽我身。”

可后来，光成了牢笼，善成了祭品。

如今，灯灭了，网破了，枷锁断了。可那个最初点灯的人，却再也无法睁开双眼，看一眼这重见光明的世界。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残雪。几名身穿青灰布衣的百姓小心翼翼靠近，手中提着药箱与布巾，脸上带着惊惧与敬畏交织的神情。

“是……圣女大人？”一名老妇颤声问道，“您真的……救了我们？”

慕游然勉强抬头，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我不是圣女了。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老妇怔了怔，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一百年了……一百年没人敢反抗光道宫！他们说不服从就是罪，质疑就是魔，可你们……你们毁了那吃人的灯！我的儿子……他在三年前被选去‘净化’，再也没回来……可现在，我能感觉到，心里那股压着几十年的闷痛，不见了……”

她说着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身后几人也纷纷落泪，有人跪拜，有人合十祷告，更多人只是呆呆望着那片废墟，像是第一次看清自己活过的岁月究竟是什么模样。

阎罗看着这群人，眼神复杂。他曾是令万民闻风丧胆的“阎罗”，执剑斩尽异端，视人命如草芥。可如今，这些他曾亲手镇压过的“异端”，正用最纯粹的眼泪和感激注视着他。

他忽然觉得，这一生所背负的罪孽，或许永远无法洗净。但至少，今日他做对了一件事??站在了光的对面，撕开了谎言的面纱。

“我们得离开。”他低声对慕游然说，“法尊虽败，但他临死前打出的法则金网并未完全破碎，残余之力仍在运转。南荣各地的分坛若察觉主宫覆灭，必会启动‘清源阵’，追剿一切‘叛道者’。而你……”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灯芯上，“你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慕游然点头，强撑着起身。她的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她没有停下。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这颗灯芯还在，那些被掠夺的善念就仍有归处。

两人搀扶着走出废墟，身后百姓默默相送，无人喧哗，唯有风中飘荡的低语：“愿你们平安……愿光明不再蒙尘。”

一辆旧马车停在山道旁，正是他们来时所乘。驾车的宫仆早已换回原本装束??玄甲披身，腰佩短刃，眉宇间再不见卑微怯懦，而是凛然杀意。他是阎罗旧部，曾因反对滥杀被贬为杂役，今日终得重见天日。

“主上，往北境走？”那人沉声问。

“不。”阎罗摇头，“先去西荒。”

慕游然诧异地看向他：“西荒？那里荒无人烟，连修士都极少踏足……”

“正因为无人，才safest。”阎罗握住她的手，“而且，我记得游辜雪留下的地图里，提到过一处古庙??埋着初代通光人木的根脉。若能唤醒它，或许能让灯芯真正重生，不再只是残魂寄托。”

她心头一震。通光人木本是上古灵植，传说生于天地初开之时，承载众生愿力。若其根脉尚存，便意味着希望未绝。

“好。”她轻轻应下，靠在他肩头，“这一次，我不怕吃苦。”

马车缓缓驶离光道宫遗址，渐行渐远。朝阳高悬，照得大地一片澄明。而在千里之外的南荣边境，一座隐蔽的石塔悄然亮起幽蓝光芒。塔顶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凄厉鸣响。

塔内，一名身披灰袍的老者睁开浑浊双眼，手中握着一面裂痕遍布的铜镜。镜中映出的，正是慕游然握着灯芯的画面。

“找到了。”他嘶哑开口，嘴角勾起诡异笑意，“瑶光圣血未灭，引光灯芯尚存……飞升之机，仍未断绝。”

他缓缓起身，走向塔底密室。石门开启，赫然陈列着九具冰棺，每一具都封印着一位身穿白袍的青年，面容安详，胸口插着细小金针，连接着地下蜿蜒的灵脉网络。

“重启计划。”老者低语，“‘容器培育工程’，进入第二阶段。”

与此同时，西北大漠深处，黄沙漫天。一座被风沙掩埋大半的古老庙宇静静矗立，门楣上刻着四个斑驳古字：**归心之所**。

庙前石阶早已断裂，唯有院中一株枯树引人注目??枝干扭曲如龙，树皮皲裂，却在顶端抽出一抹嫩绿新芽。

风拂过，叶片轻颤，似在回应远方某人的呼唤。

……

三日后，暮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