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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袖里的短匕已经捂得温热，他想象着从此人身上片肉的场景，皮笑肉不笑道：“精挑细选的东西，自然甜。”

nbsp;nbsp;nbsp;nbsp;夫浩安朝后仰躺在太师椅上，挪着屁股找到个舒坦的姿势，眯着眼瞧他，说：“你脾气挺好。”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面上溢笑：“夫公子今日帮了大忙，我合该好生感谢。”

nbsp;nbsp;nbsp;nbsp;夫浩安凑近一点，胳膊撑在桌上，问：“就这么缺钱？”

nbsp;nbsp;nbsp;nbsp;“就这么缺钱。”纪淮舟看着那双越靠越近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啪地开扇，“仰仗夫公子——今日这独间，我还是头一遭来呢。”

nbsp;nbsp;nbsp;nbsp;夫浩安哈哈大笑，抚掌躺回去了，摇头晃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来！”

nbsp;nbsp;nbsp;nbsp;戏将开场了。纪淮舟温然一笑，开口继续道：“此事也并非仅为了我一人。”

nbsp;nbsp;nbsp;nbsp;夫立轩将茶盏搁了，问：“此话怎讲？”夫立轩刻意叹了口气，沉声道：“当今圣上最重祭祀祈天诸事，鬼神之示，恐非人力可左右。”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不想他掺和进来了。

nbsp;nbsp;nbsp;nbsp;“我本也没想着揣测天意，夫大人实在高看在下。”纪淮舟早在方才的许多闲话里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心下冷笑着将这老头的太极推了回去，“宁州远在岭南，穷山僻水之地，就连平日里猜枚投壶也不过小赌，实在不够尽兴。”

nbsp;nbsp;nbsp;nbsp;“来了煊都才算开了眼，这地儿实在好玩，可怜在下囊中羞涩，却也想多在怀里揣上几两银子，聊供玩乐。”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摇着扇子笑开了——这湖扇正是谭书那把，夫立轩一眼便认了出来，心下微动，耳边听得纪淮舟继续道：“夫大人不必为难，冬祭在即，又将近年关，礼部也实在分身乏术，难以面面俱到。”

nbsp;nbsp;nbsp;nbsp;“据我所知，冬祭一向有外托供物饰品等不成文的惯例，至今也没捅出过什么篓子——现夫大人既然忧心诸多事情，在下又刚巧无事可做，何不赏脸，允了在下的不情之请？事成之后，必然少不了答谢之礼，于我于大人，皆是两全其美。”

nbsp;nbsp;nbsp;nbsp;“还是说，夫大人信不过在下，分毫不肯再商榷此事？”

nbsp;nbsp;nbsp;nbsp;这话分明带着点胁迫和质问，可他说话间，笑得很是恣意，霍身的漂亮便也变得烫眼张扬起来，一双好看的眼里明晃晃袒露着欲|望，反叫夫立轩松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世人皆有欲求，一旦叫人瞧见，便成了可被拿捏的软肋。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要是个如同霍少闻般端方赤诚的君子，反教他难办，可他图钱图色图玩乐，风月是最容易捏住人的。

nbsp;nbsp;nbsp;nbsp;一旦耽于享乐，人心就易麻木短视。

nbsp;nbsp;nbsp;nbsp;夫立轩啜了口热茶，喟叹道：“世子说笑，此事自然有得谈。”

nbsp;nbsp;nbsp;nbsp;“还望世子不要心急，桩桩件件，还得商量着来。”

nbsp;nbsp;nbsp;nbsp;“夫大人果然爽快，”纪淮舟得意洋洋地叩着桌，这冷白的皮肉映在暗色的紫檀木上，美如枝稍盈盈可握的蓬松雪色，他朝夫立轩贴近一点，笑着问，“眼下这茶，滋味如何？”

nbsp;nbsp;nbsp;nbsp;夫立轩朗声大笑，举盏饮尽了，握着空杯朝纪淮舟作揖道：“的确名不虚传。”

nbsp;nbsp;nbsp;nbsp;“夫大人有所不知，”纪淮舟叹了口气，拢着袖瞧向他，眼睛里带着点不忍的愁意，“云野久在青州，北境黄沙千里不宜农耕，亦是苦寒之地。朔北十二部连年来犯，眼下虽暂且消停了，却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nbsp;nbsp;nbsp;nbsp;“谁叫我丝毫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只盼着自家夫君稍微舒心些，也叫我少听点唉声叹气——夫大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见笑，可我愁得很呐。”

nbsp;nbsp;nbsp;nbsp;夫立轩戴着暖耳暖帽，也揣着半干枯的一双老手，呼出口白气来，家中长辈一般慈爱和蔼道：“既然世子同霍将军如此琴瑟和闻，又为何整日流连烟花巷？”

nbsp;nbsp;nbsp;nbsp;“大人何故取笑我呢，”纪淮舟颇为无辜地眨眨眼，不紧不慢道，“霍将军自然处处都好，可坏也坏在处处比我强。这点上了床自然尽兴，可下了床就是扫兴。”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笑得缱绻，吊儿郎当地继续说：“我这人就这样，总得咂摸着软香玉，听一听勾栏小曲，他如今锦袍加身风光在侧，说什么也不肯陪我去。我却只被皇上打发着养马，无事可做，可不得玩儿么。”

nbsp;nbsp;nbsp;nbsp;酒肉纨绔们的吵闹说笑声也停下来，目光齐刷刷聚拢到戏台子，夫浩安终于闭了嘴。

nbsp;nbsp;nbsp;nbsp;台下雀然无声，台上娉娉婷婷走出个钗头粉面的丫鬟来，被主人家差使去服侍新来拜访的小千户。

nbsp;nbsp;nbsp;nbsp;这丫鬟不以为荣，反倒警觉，唯恐被口蜜腹剑的纨绔公子所骗，虽然对镜搽脂粉，口中却唱“知人无意，及早脱身”，引得台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

nbsp;nbsp;nbsp;nbsp;夫浩安低声朝纪淮舟道：“性子倒是烈，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笑而不语。

nbsp;nbsp;nbsp;nbsp;岂料这丫鬟见着了小千户的人，逢场作戏的心思登时化了鸟兽散。她仔细瞧来反复看，只见此人长相俊俏举止端方，又知他家门显赫学识高雅，如何不让人丢了魂？

nbsp;nbsp;nbsp;nbsp;半个时辰前尚还愤然的忠贞，此刻化作水中浮沫，良辰美景欢好一夜，临罢只听丫鬟细细嘱咐，叫那小千户“休要言而无信”，竟然已将一颗真心尽数交付。

nbsp;nbsp;nbsp;nbsp;台下看客哄然大笑，夫浩安也乐不可支，评道：“实在天真！”

nbsp;nbsp;nbsp;nbsp;煊都飘着雪，铅云重重叠叠地压在人头顶上，一只小雀从卧月坊屋檐下探出头来，避开掉落的小冰碴，扇着翅膀独自觅食去了。

nbsp;nbsp;nbsp;nbsp;它一路迎风过雪，感官也冻得麻木，待到察觉危险时已然晚了——锋利的爪尖刺穿了胸腹，镇北侯府上方响起海东青满足的唳叫。

nbsp;nbsp;nbsp;nbsp;这几根带血的绒羽被风晃晃悠悠地吹进门缝中，飘落在一双玄色镂金高筒靴前。

nbsp;nbsp;nbsp;nbsp;这靴子的主人冷着张脸，听着身侧之人说个没完，强耐住将他轰出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