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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第45章nbsp;nbsp;第45章

nbsp;nbsp;nbsp;nbsp;五日后，一行人自竟陵出发，折返京都。

nbsp;nbsp;nbsp;nbsp;返程带着卫栖梧，又值酷暑天，众人只在晨间黄昏赶路，脚程慢了许多。二十几日才走出复州地界，抵达荆州。荆州治下数十县，自复荆二州交界处至荆州州治，还需不少时日。

nbsp;nbsp;nbsp;nbsp;三伏炎蒸，蝉鸣如雨瀑自四面八方灌来，吵得人心烦。

nbsp;nbsp;nbsp;nbsp;众人停在一片林中歇息。赵慧英闹了这一通，今日又离府走了许多路，还在兄长怀中便点着脑袋打起盹来，赵修齐将他交给仆从，自己上了最后方的一驾辇轿。

nbsp;nbsp;nbsp;nbsp;轿帘极厚，将漫天风雪尽数挡在外面，轿内仅有一人，摸约三十来岁，瞧着瘦骨棱棱，脊背却绷得很直。

nbsp;nbsp;nbsp;nbsp;他的目光迎着屈身进轿的赵修齐，又顺着掀开的那点缝隙流淌向很远的地方，直至帘帐重新阖上，方才微微垂了眼睫。

nbsp;nbsp;nbsp;nbsp;赵修齐看得很清楚，这双眼里闪过刹那的丰盈，很快在帘帐垂落时重归寒凉。

nbsp;nbsp;nbsp;nbsp;这双眼的主人既没出声，也没起身行礼，只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几字，又捏起来给赵修齐瞧。

nbsp;nbsp;nbsp;nbsp;纸上书着的是“可还顺利”。纪淮舟眼见着赵修齐怔愣一瞬，心下了然。

nbsp;nbsp;nbsp;nbsp;这人本不擅跑马，自己快骑或还可行，若要带着个神志不清的孩子，还要小心不叫其吹着太多冷风，实在难以办到。

nbsp;nbsp;nbsp;nbsp;左右躲不过这温泉庄子，幸好今日没有夫浩安，抱着隆安帝的幼子虽然隔应，可这个人情分量不轻，他得做。

nbsp;nbsp;nbsp;nbsp;他朝赵修齐道：“二殿下发什么呆呢——走吧。”

nbsp;nbsp;nbsp;nbsp;马场大门处，乌骓踏雪与照夜玉狮直奔出去，冷风擦着二人的脸，马越跑越快，纪淮舟一手抱人一手抓绳，掌心磨得破了点皮。

nbsp;nbsp;nbsp;nbsp;他先赵修齐一点抵达庄子外，欲进去时却被门童拦住了。

nbsp;nbsp;nbsp;nbsp;这门童年纪不大，嗓门倒不小，急急嚷着：“今日庄子已被贵客包下，不再接待！”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一脚踹他身上，皱着眉道：“滚开。”

nbsp;nbsp;nbsp;nbsp;赵慧英还在他怀里细细发着抖，相似的场景从前也曾发生过，纪淮舟没能抓住记忆里的人。

nbsp;nbsp;nbsp;nbsp;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心已经底腾升起了久违的发怵感。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眸中冷极了，好似结着层霜，这生人勿近的气场，一直持续到了他抱着小孩踹门进庄子正堂时。

nbsp;nbsp;nbsp;nbsp;“算也不算，一切恰如老师所言，”赵修齐将沾染寒意的大氅脱下团好，远远搁在轿帘前独凳上，方才挨着此人坐下，替他拢了拢裘衣，又替他细细研起磨来，“当年宁州纪家一事，定有隐情。”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此人十分谨慎，并不尽如传闻中那般短视纨绔。老师，这样难控的鹰犬，我们真要同其合作吗？”赵修齐微微仰头，露出脖颈处凝血的一条刀伤来，“他今日是真对我起了杀心。”

nbsp;nbsp;nbsp;nbsp;被唤作老师的那人听到这话，手下一顿，墨迹晕染开一小团来。

nbsp;nbsp;nbsp;nbsp;他呼吸稍显急促，匆匆搁了笔，颤着手便要向赵修齐拜礼请罪。“诸位，”纪淮舟说，“实在不巧，路封着了。今日只得在此住上一宿，庄子不算太大，得劳烦大家夜宿时挤上一挤，委实抱歉。”

nbsp;nbsp;nbsp;nbsp;席上的人多多少少喝了酒，先前闷在房间里，眼下出了门酒劲儿便上来了，皆有些脸红心燥，现在得了这话，便三三两两地散开，各自商量好今夜要宿的屋子，游山的游山、泡温泉的泡温泉去了。

nbsp;nbsp;nbsp;nbsp;这庄子里拢共只有五间上等房，各自带着一汪热泉涌流的池子。

nbsp;nbsp;nbsp;nbsp;席上今日请来的七位公子哥一块儿占了三间，余下两间房，还剩徐逸之、谢韫、纪淮舟与霍少闻四人。

nbsp;nbsp;nbsp;nbsp;这时节听不见虫闻，气氛一时寂寂。

nbsp;nbsp;nbsp;nbsp;徐逸之眨巴着眼，略一思索，朝谢韫小跑过去，朗声兴奋道：“谢大哥，我们好久没宿在一块儿了，几年前你教我打鸟用的那些好方法，我早学会了！今晚你再讲些新的吧。”

nbsp;nbsp;nbsp;nbsp;“好啊！”谢韫也揽着这半大少年的肩，只虚虚瞥了霍少闻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他清清发虚的嗓子，故意道，“咱们现在就回去，好生说道说道。”

nbsp;nbsp;nbsp;nbsp;他二人便也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nbsp;nbsp;nbsp;nbsp;夕照将余下二人院中的影子拉得很长，直直没入墙根的积雪堆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nbsp;nbsp;nbsp;nbsp;这庭院太安静，反教纪淮舟后知后觉地生出点不自在来。他拢着袖，呼出口热气，状若无意地问：“徐慎之怎么没来？”

nbsp;nbsp;nbsp;nbsp;“他不喜外出集会一类的事情。”霍少闻靴底碾着雪，挪开一点，说，“逸之孩子心性，素来喜欢热闹，今日便将他也带上了。”

nbsp;nbsp;nbsp;nbsp;“他本就是半个孩子，”纪淮舟没头没尾说，“热闹点多好。”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朝他看过去，很快听见纪淮舟继续道：“我小时候就格外喜欢热闹，常常闹过了头，被我爹和大哥教训。”

nbsp;nbsp;nbsp;nbsp;他望着目极之处的云松山，眼见着血色残阳被一点点吞没在铅云里，老松张着的干枯枝丫也被吞没，说：“岁末了。”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心下微动，也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轻声道：“是，新年将至了。”

nbsp;nbsp;nbsp;nbsp;“老师不必自责，我既牵挂几州百姓民生，又欲能有所获，阖该走这一遭。”赵修齐连忙托住他清瘦的腕骨，温声安抚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