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沈放「爱」他,他只是无法忍受沈放属于别人。哪怕是以毁掉沈放的一切为代价,哪怕是让沈放痛苦,让沈放堕落,让沈放永远背负罪恶与阴影,只要他还能占有,就心甘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这种执念,比爱更可怕,比恨更持久,比生死更难以斩断。
林星澈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血的气息,刺激着她的肺部,她慢慢站直身体,脊背挺直如剑,不再有一丝退缩。
她的声音冷静下来,不再有恐惧的颤抖,不再有愤怒的起伏,却像一把刚从火中抽出的刀锋,一字一句地斩破夜色的沉默:「你说你给了他名字丶救了他一命,那又怎么样?」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直指唐旭心中最脆弱也最强大的地方,他自以为的恩情。她的目光扫过沈放那张伤痕累累的侧脸,看到那紧绷的下颌和眼中隐藏的痛苦,又缓缓转头,目光对上唐旭的眼睛,坚定如铁,毫不退让:「你以为你是他的过去,所以他永远都欠你?」
她的声音不高,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砸在三人之间那座由恩情与过往砌成的坚固围墙上。
「你错了。」她的声音一寸寸拔高,像是在为沈放打开一扇封闭多年的门,那门后藏着他真正的自由和解脱:「他不欠你。他那时候只是个孩子,一个快要饿死的孩子,谁给他口饭吃,他都会感激一辈子。」
她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忍,像在剖开一个不值一提的谎言,一个唐旭用来禁锢沈放的华美陷阱:「你拿这些当筹码困住他?」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短暂而清脆,锋利得如同冰面破裂的声响,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以为他走不出去,是因为你伟大?」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直射入唐旭的灵魂深处,照亮他不愿面对的真相:「你不过是……一直用恩情做一把锁而已。」
这最后一句,字字诛心。每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撕裂了唐旭伪装下的执念,揭露了他最深处的控制欲和恐惧,他害怕被抛弃,害怕沈放能够没有他而活得很好。
唐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冷了下去,那种变化如此缓慢,却又如此彻底,像是冬日湖面慢慢结冰,先是表面泛起一层薄霜,然后逐渐加厚,最后沉沉地压下去,将所有的温度丶所有的柔软都封印在冰层之下。
他盯着她,目光如刀,眼底终于浮出一道裂缝,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那裂缝里藏着多年来压抑的愤怒丶嫉妒,和不被承认的卑微,那是他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的脆弱:「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吗?」
他的声音低下去,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咬字极慢,仿佛在吞咽带血的刀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切肤的痛楚:「你们这些后
来的。「他吐出这个词,像是在吐出一口毒液,眼神中藏着无法掩饰的嫉恨和不甘:」一个个都以为,他是你们的。「
他的声音逐渐沉下去,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绝望和执着:「可你们永远不懂,当年我给了他什么!」
林星澈能感觉到唐旭眼神里的变化,从冰冷转为尖锐,从平静转为狂怒。她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他灵魂最深处的伤口,那个他用尽一生也无法愈合的空洞。
沈放几乎是本能地丶没有任何犹豫地猛冲一步,整个人挡在她身前,双臂张开,像一面不容穿透的盾墙。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额角青筋跳动,宛如地表下涌动的暗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敢动她,我就……」
「你就怎么样?」唐旭打断他,脸上的笑意尽失,所有伪装的温柔和耐心都如潮水退去,只剩下一片死寂般的平静。他的眼神像一个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洞,深不见底:「你会杀了我?」
他问这话时,语气里竟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和解脱,仿佛这正是他渴望已久的结局,「那就来吧,阿放。」他的语气陡然冰冷,像一把已经扣响的扳机,只等子弹出膛的那一刻。
「我早就说了,你杀了我,你就自由了。」
沈放站在那里,手指微微发颤,整个人如同被拉扯进灵魂的深渊。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眼神中闪烁着痛苦的挣扎,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恨与不舍,愧疚与厌恶,过往与执念……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伸出,像潮水一样拍打着他的灵魂,要将他拖进那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他差点被拖进去了,差点再次被唐旭的话语和眼神所控制。
但就在这时,林星澈开口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穿透了沈放背上的寒冷,直达他灵魂最深处:「你不用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