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陆崖忽然抬手,似是鬼使神差般,想去抚平她那因忧思微蹙的眉心。
指尖却在半空停顿。
他看着她,终究还是生生收回了那份冲动。
取而代之的,是极轻的落在她头顶的抚触,温柔得近乎克制。
*
随着叶云之死,中京“通敌谋逆”一案便如被拂去的尘埃,悄然无声地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北疆战事却传来捷报频频——谢老将军率铁骑连战连捷,一路锐不可当,甚至隐隐逼近敌方大营。
大夏军威空前高涨,北疆诸多蛮夷小国人心惶惶,百姓纷纷打点细软准备逃亡,唯恐大夏铁骑席卷而来。
不久之后,三皇子楚垣与谢家二郎谢行瞻,便在军功赫赫的光环下,班师回朝。
楚文帝龙颜大悦,当即下旨设宴宫中,为众将士接风洗尘。
宴席之上,他更是亲举金樽致辞,言语中难得是对三皇子赞誉不绝。除例行封赏外,又特赐楚垣“协理兵部”之权,几乎等同于将兵部部分权柄交于他受伤。
谢家作为驻守边疆多年的将门世家,自然也得了相应嘉奖。只因谢行瞻尚未痊愈,此番回朝亦是为汇报北疆战况,因此得帝王准允,早早退席归府修养。
纪韶华身为女眷,宴中座位稍远,却仍能清晰地捕捉到太子楚琛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愤恨之色。
相比几位皇子,太子成婚最早,所娶正是兵部侍郎之女。
对他而言,兵权本是稳稳握于掌心的筹码,而今却凭空多了一个楚垣来分羹。虽知有老丈人在,楚垣在兵部或也难触碰真正实权,但这“象征意义”已足以让他坐立难安。
更令人玩味的是,太子还特意亲自端酒走向楚垣。
席间,太子皮笑肉不笑地举杯说道:“此次北疆大捷,皇弟可谓立下赫赫战功,协管兵部,更是我大夏之幸。孤在此,先行恭贺。”
话虽得体,语气中却难掩妒意。旁人皆看得分明,太子情绪已然按捺不住。
反观楚垣,却始终带着温润得体的笑意,语气谦逊而得礼:“皇兄言重了,此次战果全赖谢将军父子十年如一日守护边疆,臣弟不过是借光而已。”
太子心中冷笑,却仍回以调侃:“皇弟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
楚垣这番应对在他耳中,却如刀锋隐匿。
谁不知,早些年父皇因忌惮谢家声势,令其守疆多年,无诏不得回朝。
若非谢家小将军,当年主动请辞,将中京护卫军的兵权交出,哪里还有如今谢家二郎,这番回朝荣耀?
而那时,正是安王接过这支禁军右卫,既是削弱了谢家,也让皇帝心安——这是对谢家的制衡,也是给楚文帝的“把柄”。
如今倒好,太子岳父正是兵部侍郎,楚文帝却偏偏将兵部权责再拨一份给三皇子……
分明是在防他!
太子心头怒焰暗燃,面上却依旧带笑。
而楚垣又补了一句,语气看似诚挚,却字字如讥似讽:“说来太子妃之父也于兵部任职,臣弟往后在兵部,还要与皇兄,多多互通往来。。”
这话听来是礼,实则更似挑衅。
太子含笑应道:“自然好说。”
可眼底的阴鸷,几乎藏不住了。
一杯酒下肚,两位皇子皆是笑里藏刀,表面客套,内里刀锋毕露。
席间,纪韶华和陆崖的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