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啧了一声,摇摇头:“你想啊,长宁殿下和太子是从小一起在静妃膝下长大的,那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你不就是吃了这个不交心的亏了么?但凡你和太子起冲突,无论真相如何,殿下心里下意识就偏向太子,你和他争就总也是输,还不如省下脾气来,人家说不定对你还会有一个好印象。”
韩弋听了,联系起这半年来和太子的几次冲突,又觉得十分有理,遂连连点头称是,恨不能将沈确说的这几句话誊抄下来,当作金科玉律,挂在床头日日诵读才好。
正在两个人忘乎所以的授业解惑时,身后突然有人出声:“济明?”
沈确滔滔不绝地话音一顿,两个人齐齐回过头去,见身后人竟是一身劲装的大皇子,三个人方向相同,像是都要回去休息。
韩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沈确却一个激灵坐直了,恭恭敬敬地朝着对面行了个礼:“请大殿下安。”
盛景仁摆摆手:“沈卿不必多礼。”
三人一起朝着猎场外面走去,韩弋时不时应付两句盛景仁的问话,心里还想着沈确那未完的话题,显得有点漫不经心。沈确却是闲散惯了的,在一旁拘谨的难受,打算寻个借口赶紧开溜。
忽地,盛景仁话音一顿,扬声对着外面喊道:“长宁!”
一旁的两个人都是一激灵,纷纷抬眼,见刚从帐篷里出来的季砚书打算过来的时候,都不淡定了。
沈确抓准时机,忙以骑了这么久的马身体不适为由溜了,临走前还对着呆愣在一旁的韩弋挤眉弄眼,用口型表达了自己的嘱咐。
“缠着她!”
季砚书从太子的帐篷里出来,正好碰见刚从猎场回来的大皇子,以及跟在他身边的韩弋。
她嘴角抽抽,刚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却见盛景仁的目光以极快的速度锁定了她,他整个人坐在马上,扬鞭高喊了一声:“长宁!”
他这一嗓子喊的中气十足,引来了不少人侧目,包括不远处亭子里的一众女眷,瞬间全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朝着这边瞟过来,季砚书虽然不知道他喊了什么,但猜也猜出来了,不去不行。
她遂以极快的速度挂上笑,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韩弋先行下马,他其实看见了季砚书是从太子帐篷里出来的,心里不舒服,刚想说两句什么,但是想起猎场上沈确对自己说的话,还是咽下了这口气,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
他难得将头发都绑到了脑后,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周围散下几缕碎发,张扬锐利的眉眼一下子全露出来,锋利的有点刺眼,季砚书一时间竟还没认出来。
直到韩弋上来握住她的手,开始斥责跟在身边的侍书为什么不给殿下多加件衣裳时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谁,嘴角又抽抽,不动声色地微笑,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朝着盛景仁行礼:“大皇兄。”
盛景仁也下马,他先是用手肘轻撞了一下韩弋,随后才笑眯眯地对季砚书说:“还是济明疼你,刚在猎场上就说要给你打兔子做护手。猎场中不知道有多少偷跑进来的世家小姐,他可是一眼都没看。”
后边半句就是纯纯的瞎话了,韩弋汗颜,季砚书但笑不语,就听盛景仁接着说:“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不出来玩,闷在帐篷里有什么好?走,大哥哥带你玩去。”
韩弋默默挡住了季砚书,转身和盛景仁说:“她身子不好,殿下就别难为她了。”
盛景仁笑着说:“她是我妹妹,我又怎么能拿她的身体开玩笑。前面都是女眷,跟着她们划个拳,投个壶,动一动总是好的,在屋里待多了才要得病。”
韩弋还要再说,季砚书却先一步打断他,她回头看了一眼场外玩投壶马球的公子小姐们,回过头笑着说:“我要是真的下场,那可就没他们什么玩头了。这样吧,猎场里好风光,改日我陪着皇兄骑马,怎么样?”
盛景仁闻言笑起来:“干嘛等改日,不如就现在吧,正好御马司今年有突厥进贡好战马,我去给你挑一匹,咱们去猎场里好好玩。”
季砚书声音一顿,半晌还是答应下来:“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去换身衣服,随后就来。”
说着,她就转身走了。
趁着季砚书离开,半晌插不上话的韩弋这才微皱着眉开口,言语间满是不赞同:“表哥明知她身子不好,怎么还跟着捣乱。”
“我知你爱护她,但也实在不用拿她当娇花。”盛景仁却是促狭一笑,对他说:“我少时曾在长宁王手底下练武,就是和砚书同学,若不是那一场大病,你还未必比得过她。”
二人正说着,就见季砚书远远走过里,她应该是没带骑射用的短装,只挑了一件并不繁复的旧衣,将头上钗环一律都除了,就这么走过来。
盛景仁见状给了韩弋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从小厮手中接过装满的箭囊:“那再怎么说也是长宁王之后,你只管放宽心。”
说完,牵着小厮刚刚带来的马,朝着季砚书走去。
韩弋不由得在他身后苦笑一声,长宁王的名号谁人不知?他的女儿,怎么会是个需要娇宠的废物呢?韩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每每回想起那一年他翻进小院看到的那个苍白如纸的面庞,他就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对她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