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山间透出些日光,而庄邈三人也上山了。
后头俩人抬着一口大锅,里头还冒着热气。姜青岚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在山民之中穿梭,往每人嘴里喂一勺火灵玉熬成的汤。
她看着庄邈专注地抬手,往一个老妪嘴里喂了勺汤,他宽大的衣袖滑落到小臂中间的位置,露出雪白的中衣。中衣的衣袖处断了一截,而手腕上则围着一圈白布,看样子就是从衣袖那里截下的布料。
姜青岚蓦然想到自己被蝎子精的尾巴蛰了一下后,庄邈给自己喂了东西然后自己就好了。那时她似乎尝到了血腥味,而现在,他是又放血了?
他的血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丁萤视线一直追随着庄邈,无意识答了句:“是啊。”猛然回神,仓皇否认,“不是不是。”然后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既然是明显有隐情的样子,姜青岚也无意继续刺探了,遂继续守着阵眼,同时运转心法。
难怪说这火灵玉是上品灵植,她不过只是吃了片叶子,灵力就已回复完全,就连修为都似乎有了些长进。
不过师父说过修行还需靠自身,若是一味靠灵丹妙药增长修为,境界却未必稳,实则是害大于利。
不过彼时她刚练完一套剑招,满头大汗,弓着身子边喘息边问:“师父,我们这么穷,也买不起灵丹,你不用担心。”
师父折花枝插瓶的恬淡面容顷刻崩裂,随后叹了口气,“青岚,你日后下山少说话吧,就你这张嘴,我真怕招惹事端。”不过片刻后又笑着继续修剪枝条,“没事,你好好练剑,把他们打服也行。”
唉,怎么办,她想师父了。
也不知道不靠谱的师叔有没有追来。
那边清醒过来的山民,无一不是茫然四顾,而后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一阵,呕吐物里还有几条死透了的小虫子。
丁萤哪见过这么多人呕吐的阵仗,嫌恶地把头扭过去,恨不得跳起来逃离此处,可惜却动弹不得。
姜青岚却仍观察着那边的情状。
她发觉庄邈每每在喂了山民一勺汤之后,便会后退得老远,眼神如临大敌,但看脸色又不像是嫌弃,更像是……害怕?他是怕脏?
即便如此,他也会等人吐完后,走到那人身边的一块干净土地上,跟那人说些什么,然后山民也便拿起勺子喂汤给尚未清醒的村民。
这样一来,山民们倒清醒得很快。
庄邈自报家门,山民们一听是苍梧派的修士,已信服一半。又听他讲了来龙去脉,看到地上妖物的尸首,当即感激涕零。村长挽留众人务必要留下吃顿便饭,众人推辞不过,也就答应了。
姜青岚无意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似乎没见着那个原本要作为祭品上花轿的姑娘。
回到村里,村长热烈相邀众人前往祭台观礼,此时祭台上,一一个女子被五花大绑,似是被绑得太久,她脑袋低垂,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见几人面色不愉,村长忙解释:“这丫头今日本该嫁给山神,但她竟敢私自逃跑,为了平息山神的怒火,我们必须处置了她。等等,这位仙者,你要干什么?不可——”
姜青岚已斩断绳索,从祭台上把女子抱下来了,山民惊怒交加,纷纷围上她喝问。
“诸位,听我一言。”庄邈试图终止这场闹剧,但几乎无用。他只好让村长出面维持秩序,但仍是收效甚微。
“谁再靠近,如同此树!”姜青岚挥剑,河岸一侧的大树被剑气拦腰斩断,轰然倒塌。
众人噤声,后退几步。
“诸位,你们祭拜的山神乃是蛇妖,他要你们献出女子是为了修练邪法。你们怎能执迷不悟,还因此戕害他人性命?”庄邈脸上一片寒霜,已是怒极。
“胡说!你怎可对山神不敬?正因为有山神,山间野兽从不敢害我们的性命!”一个强壮些的汉子气得满脸通红,粗声粗气喊着,“要不是山神庇佑,前年我在山上遇到老虎,早被一口吞了,哪能活到今日?”
这番话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只是那些揽着幼女的山民却不似那般激昂,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悲戚。
众人越说越多,甚至还有好些人拿自己进山死里逃生的经历佐证山神的庇佑的确存在。
其中只有几桩确有些玄乎,另外几桩则可归结为运气好,但看山民们群情激愤的模样,显然是深信山神之论的。就连村长,虽然也在安抚村民,但从他的神情来看,他对山神也是深信不疑的。
众人听了半晌山神的诸多善举,总算是明白了。
这蛇妖倒是聪明,他并非除了坏事诸事不干,相反地,他的确每隔几年展现一番“神技”,顺手救下一人,等这人回到村里,将事情宣扬开来,他这山神显灵的骗局便愈发稳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