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讪讪地起身,走出房门,示意奉御和产婆们进去。
门口忽然呼啦啦地涌进一群人。
太后走在最前面,“陛下。”
其身后之人立时弯腰,殿中响起参差不齐的行礼声。
李盈不耐道:“她们来做甚?”
太后望了眼后面的嫔妃,对儿子解释:“我们在仙居殿宴饮,听说贵妃生了,她们就一道随我过来了,宫中姐妹互相关心是应该的。”
他抿了抿嘴,“你们都回去吧,在这儿帮不上忙,反而扰了清静。”
见太后不语,女子们只好告退。
王氏坐到榻上,拍拍裙摆道:“她是双胎,生得久,你还是坐下等吧。”
李盈看着她,“母亲也回仙居殿吧,有消息了,儿会派人去的,不必在这里等。”
王氏捻着佛珠,“这点辛苦我还能受得。”
又吩咐宫女:“把雍王带来,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李契和祖母玩了一个时辰就困了,太后抱着他哄睡,哼着模糊的调子。许是造化弄人,孙辈里,她最喜爱四郎。这孩子虽小,却异常早慧,很懂得看大人的脸色,唯一酷似其父的眸子总是透着成人般的狡黠。而且不知为何,他越长越不肖父母,更类祖父,一张小脸隐隐有崇宣帝的影子。
祖孙俩享受天伦,李盈却坐立不安。
直到嘹亮的婴啼打破了夜的静谧,熟睡的李契被惊醒,李盈顾不得他,径往内室走,正遇着俩产婆抱着襁褓上前。
“恭喜陛下,贵妃产下龙凤胞胎。”
李盈分别拨开小褥子看了一眼,就朝着床去。
太后抱着李契跟过来,听了产婆的话喜笑颜开,指着襁褓对满脸泪水的李契说:“四郎,你有弟弟妹妹了。”
接着自言自语道:“真是祖宗保佑。”
赵濯灵躺在床上,头发濡湿,脸色苍白,半昏过去。
李盈问江奉御:“她没事吧?”
“回陛下,贵妃力竭,老臣刚才就着人熬补汤了,等端来了喂贵妃喝上一碗,再睡一觉,好好养着,很快就能恢复。”
李盈点了点头,直勾勾地看着床上之人。
未如江奉御所料,赵濯灵竟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下床,这两个月,尚药局无异于火上走丝,整日提心吊胆。
李盈干脆搬到承欢殿,军国章奏都送到这里,但凡得空,就亲自侍奉赵濯灵的汤药和洗漱,把太后气得不轻,斥他堪比床头孝子。
赵濯灵撵了他很多次,比如此刻,她按着锦衾不让他上床。
他叹了口气,“泊容,我只是不放心你,万一你夜间渴了饿了哪儿不舒服了,我好帮你。”
她不说话,只固执地挡着床沿,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哀求,那一点淡淡的情绪让人捉摸不定。
她刚生产完的那段时日,对他十分抗拒,不愿意见他,更不愿意他碰她,每次擦身都无异于一场战争,他开始以为只是恨他厌他,可是又隐隐觉出和以往不同,在他的坚持和耐心下,她总算慢慢软化了态度。
李盈坐到床下矮榻,前面有一樽琴,每当赵濯灵失眠,他便为她抚曲,有时他觉得,琴声其实比说话有用。